<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六岁那年,那是一个清冷的冬天,东北风里夹杂着芦花雪一样的在天上飘,一群恋家的大雁在白云底下匆匆南迁,远远传来几声“嘎—嘎—”的长鸣,听得人打个寒战愈加寒冷了。</p><p class="ql-block"> 寒冬的寂寥让本已孤独的我更加孤独了,后来我发现鲁迅的童年也很孤独。</p><p class="ql-block"> 上初二的时候,有节自习课徐老师给我们朗读了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我被鲁迅的文笔所折服,满是一段伤感的童年,却被鲁迅用诗一样的语言、跌宕起伏的叙事、瑰丽的排比写成传世名篇,至今仍刻在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每当我回味着“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字里行间我总感到鲁迅在诉说着自己孤独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学龄前的鲁迅孤单一人在破败的百草园寻找乐趣。他没有朋友、没有游戏、没有儿歌,孤独的在野草中发现乐趣。“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p> <p class="ql-block">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p><p class="ql-block"> 在孤独中寻找到乐趣,这是童年恐惧中找到的自我发现。</p><p class="ql-block"> 我们村西边是孔官屯,两村之间有一个大湾,湾里长满苇子每到冬天芦絮刮的到处都是。冬天湾里的水耗下去,露出大片的湾底。湾底脚蹄窝里常有洼住的小鱼,成了小孩儿们的乐园。立三、宝山他们提着一串小鱼笑呵呵的家走了;红岭、如意他们也常去逮鱼,可是他们不愿意领着我玩,也风一样跑进苇子湾里去了。我怯生生地尾随着红岭、如意们,轻轻探着脚一步步走进去,可一转眼他们就像变玩戏法一样没了。</p><p class="ql-block"> 我独自深一脚浅一脚扒拉着苇子往前走。我害怕偶尔从身边“噗啦”飞出的野鸟,我害怕一脚踩破冰陷在泥里弄脏了鞋,我害怕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路,我害怕那些坏小子们突然出现在我跟前大喊一声“哒—”下掉了魂,至于那洼在脚蹄窝里的小鱼,谁还有心思去寻。</p><p class="ql-block"> 风似乎比刚才还大,天似乎比刚才还冷,我缩在袄袖子里的手冻得生疼,真不知道立三他们是怎么下手抓到的鱼……</p><p class="ql-block"> 苇子湾里大人是不去的,因为湾北边高处原来是红荆寺,高大的大雄宝殿里供奉着很威严的神祗专收小孩。传说有人在大殿外听见有人在里头说话:一个大人说:“怎么才来啊,快误了时辰了。”一个小孩说:“别提了,一个老家伙抱着,一个老家伙逗,急嘛地脱不开身。”这个人当是人贩子偷孩子就闯了进去,偌大的殿里一个人也没有,吓得赶紧跑回家,结果邻居家的孩子死了,想想不是刚才听见的吗?从此,再也没有人在红荆寺前晃悠,就是红荆寺招惹白蚁塌了,神祗也会住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我独自一人正在大湾的红荆寺前,脊梁骨冒出一股凉气。风呼号着向南刮去,芦花在天上雪一样的飞舞,天更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