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德婶的二三事

凡夫

前不久表叔来电话说，士德表婶的身体不行了，医生已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听后一愣，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士德婶身体近几年日趋愈下，在表叔和诸表弟妹倾心护理下，才撑到了现在。

虽说人都会走到这条路，何况士德婶活到了九十岁的高龄。而当噩耗传来时，我想到老人家生前的点点滴滴，想到再也见不到她慈祥的音容了，悲痛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父亲和表叔出生在江都的邵伯镇。解放后，表叔分配到了南通市人民银行工作，我父亲也到了南通县工作。因其他亲属大多在南京、扬州、泰州等地定居，表兄弟之间的交往自然会更多些。

上世纪的六十年代，我陪父亲去看望姑奶奶。表叔家当时住在市区和平桥西侧的八湾巷，刚来到他家的门口，士德婶就迎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士德婶，对人可热情呢。她见到我们就嘘寒问暖，从屋里端出了瓜子、糖果，忙着为我们倒茶续水，还不停地对我说:“建新，吃啊，吃啊。”

他家住的地方并不宽敞，却收拾得干净又整洁。表叔和表婶都在银行系统工作，三个儿女尚幼小，还要抚养我的姑奶奶，经济还是挺困难的。为了招待我们，士德婶忙前忙后准备了好几道菜，笑着说:“你们多吃点，尝尝我的手艺。”

.三年困难时期，我母亲响应国家号召，带着弟妹们下放到了农村，在乡下日子过得很艰难。表叔和表婶非常同情我家的处境，每年总会赶到乡下来看望。有一年春节，表叔冒着冰天雪地，踏自行车行走了近四十公里路，赶到乡下来看望我们。

士德婶一把抓住我母亲那双粗糙的手，看到母亲手上的裂口上还流着血，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哽咽着说:“嫂子，你吃苦了。”

他家的日子虽不宽裕，每次来了总会带些肥皂、火柴和副食品，有一次还硬塞给我母亲五斤粮票。那时物资较匮乏，许多必需品均要凭票供应，这些都是从他们牙缝里省下的啊。

我母亲感觉过意不去，士德婶总是诚恳地说:“我们是自家兄弟，谁有难处互相帮一下还不应该吗？”她还再三嘱咐我:“你妈太不容易了，你是老大，要多体贴她啊。”

我参加工作后，经常有去市区出差任务。有一次路过工行端平桥办事处时，士德婶看见了我。她急忙跑出来喊道:“建新，建新……”我回头一看是士德婶，说:“婶婶，你在这里上班啊。”

士德婶一把拉住我，说:“走，跟我到馆子里吃饭。”我回答已吃了，她责备说:“你这个孩子，到了南通怎么也不来婶婶这里？以后不许再这样。”

两人说了几句话我想离开，士德婶说:“这么着急干什么？进来和婶婶说说话。”来到她的办公室，士德婶给我倒了一杯水，说道:“你稍坐一会儿，我把手里这点事做完。”

士德婶拨算盘快得令我眼花瞭乱，只听得劈里啪啦一阵响，一串串阿拉伯数字就出来了。她一边干着活，一边不停询问我家的情况。士德婶问得太细了，问到我父亲的工作和身体又问到我母亲的情况，了解我的工作情况后又关心问起我的弟妹们……，她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有了出息，要为家里多分担一些。”

我还要去办一些事，士德婶说:“你稍等一回儿。”说着跑出了办事处，拎回了一袋脆饼和两条云片糕。我坚持推托不要，士德婶说:“东西不是给你的，带回去给建农他们吃。怎么，婶婶请你办点事还不行？”

我在表叔家是常客，每次去那里总是表叔陪我聊天，表婶为我张罗好吃的，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们对我妻子和儿子也是同样如此。我儿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区工作，因我的户口在县区，将他户口落到了他们家，关系一栏中注明“孙子”。别以为这是为登记的称呼，表叔和表婶非常喜欢他。我儿子每次去那里也很随便，见到喜欢吃的就自己动手，从不把自己当外人。

士德婶在生活上关心我，也关心着我的工作。她嘱咐我要努力钻研专业知识，要团结同志勤奋工作。改革开放后，我承包了一个小企业，每当干出了一点成绩，她就像自己得到了什么褒奖，逢人都要炫耀一番。还称赞道:“我这个侄子蛮能干的。”

士德婶心里总是装着别人，惟独没有她自己。她在工作中尽心守职，在生活中任劳任怨。表叔担任市人民银行的领导，士德婶揽下了所有家务。她低调做人从不张扬，在背后默默无闻的支持着表叔的工作。士德婶对我说:“我们做家属的，可不能拖你叔的后腿啊。”

士德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像一束烛光照亮着别人却燃尽了自己。士德婶的精神是永存的，她勤奋工作、勤俭持家、为人正直、厚德与人的优良品格，永远留在了我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