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洪天王的一天</p><p class="ql-block">天京城破的前一天，洪秀全坐在天王府的龙椅上发呆。椅子太大，他缩在里面，像个被塞进大人衣服的孩子。 </p><p class="ql-block">外头炮声已经响了三天三夜，可洪秀全充耳不闻。 他盯着殿顶的雕龙，数着龙鳞，数着数着就乱了--就像他的太平天国，早就乱了。 "天王，清妖要打进来了！"李秀成跪在阶下，额头磕出了血。 </p><p class="ql-block">洪秀全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慌什么？朕有百万天兵天将护佑。" </p><p class="ql-block">李秀成的嘴唇发抖:"城里......已经没有粮食了。" "吃甜露。"洪秀全说。 </p><p class="ql-block">"甜露"是他给野草取的名字。半个月前，他就下令全城百姓吃草充饥。他自己也吃，嚼在嘴里又苦又涩，但他说这是上天赐的甘露。 </p><p class="ql-block">李秀成走了，背影佝偻得像条老狗。洪秀全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十年前金田起义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p><p class="ql-block">夜半，炮声更近了。洪秀全摸黑爬起来，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箱子里是他写的《原道救世歌》，纸页已经发黄。他一张一张地烧，火光映着他凹陷的脸，像个骷髅。 </p><p class="ql-block">烧到最后一页时，他停住了。那上面写着他当年在梦里见到的"天父" --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老头。 洪秀全盯着画像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骗我。" 天亮前，他叫人煮了一碗甜露粥。粥是绿色的，飘着几片说不清是什么的叶子。他喝了一口，吐了。 "朕要沐浴更衣。"他说。 </p><p class="ql-block">宫女们给他换上崭新的龙袍，可袍子空荡荡的，像是套在了一根竹竿上。他对着铜镜照了照，镜子里的人瘦得脱了相，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好看吗？"他问宫女。 宫女跪在地上发抖，不敢说话。 </p><p class="ql-block">炮声突然停了。一片死寂中，洪秀全慢慢走到殿外。天京城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蒙了层尸布。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私塾背的诗:"苟利国家生死以..."后面的记不清了。 "来人，"他轻声说，"拿鸩酒来。" 太监跪着不动。 </p><p class="ql-block">"快去！"洪秀全突然暴怒，声音嘶哑得像只老鸦。 酒端来了，他一口饮尽。很苦，比甜露还苦。 他倒在地上抽搐时，听见远处传来清军的号角。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广西的那个小山村，阳光很好，他坐在私塾里，摇头晃脑地念着"之乎者也"。 私熟先生用戒尺打他的手心:"洪仁坤，你又走神！" </p><p class="ql-block">"我没有，"他小声辩解，"我在听上帝说话..."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天父站在云端向他招手。 </p><p class="ql-block">"这次，"洪秀全嘟曦着，"你可别再骗我了.. 他的手垂了下来。天京城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