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玛怀柔水电站

黄大信

1974年，呼玛县掀起了“农业学大寨”的高潮，要求每个公社都兴修水利，改变靠天吃饭的落后局面。在这种形势下，我被选为公社水利员，到县水电科参加水电基础业务培训。

当时全县每个公社基本上都派了一个水利员，由水电科任大俅科长和科里的技术员给我们上课，内容有水准测量、水渠设计、土方计算、水泵原理、水轮机发电、制图等。学员们边学习边到野外工地实习。经过短期培训，发给每个公社一套水准测量仪、一杆塔尺、一卷绳尺，拿着这些家当，我成为鸥浦公社的一名水利员了。

刚当上水利员，公社王玉久书记就安排我到怀柔大队去工作，这时我的心情还是七上八下的。我很清楚我们学的那点知识只不过是皮毛而已，没有经过专科学习，更没有真正搞过一个水利工程，遇到问题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身边的老师就是那厚厚的2本水利工程手册，面对的现实确实感到心中没底。

当时怀柔大队兴修水利的热情很高，大队领导班子、社员和知青对我非常支持，队长王启芳和我一起进行初步调研。当时正值夏季，天气炎热，在野外林中测量，蚊子小咬牛虻非常多，每天被咬得浑身红肿起包。

经过几个星期的实地勘察，队长陪我走遍了怀柔的山水沟膛，最后决定在西山沟修建一座小型水库，并且开挖一条人工渠道，沿着山脚通往江边的蓄水池，修建一座小型水电站，将成为灌溉、养鱼、防涝、发电为一体的综合水利设施。考虑到修水库的资金、人力投入比较大，计划放在工程后期施工，先开挖人工渠道和蓄水池，达到先发电、见效益的目的。

经过反复的测量和计算，确定了水渠的走向，并绘制了图纸。这个方案得到了水电科仼科长和技术员佟显柱的认可，他俩多次来怀柔实地考察指导。

秋季来临，小河进入了枯水期，此刻是兴修水利的黄金季节。队委会经过讨论研究，决定抓住时机，把整个引水渠道分段包给每个社员家，实行承包制。当时正值农忙季节，每天收小麦黄豆，晚饭后每家各自开挖承包的渠段。

在开工前，我特意修出几个样版段面，供社员参照模仿。社员们积极性很高，每天都干到很晚才收工，保质保量地使自家的承包段早日完工。我的工作内容是把好质量关，每天在工地上跑前跑后，捡查开挖的渠道是否符合图纸要求，尽量让老乡避免挖错造成返工。

经过几个星期的桃灯夜战，在秋收完成的同时，蜿蜒数百米的人工渠道也完成了。值得一提的是公社王玉成书记在怀柔蹲点，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挥汗开挖水渠，上下同心，什么困难也阻挡不了兴修水利的坚定意志。

渠道修成，冬季到了。漫天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北方农村的冬天除了搞副业，就没农活了。公社领导不失时机在各大队抽调民工，迅速组成了农建连。回想那个年代，人们特别朴实，天寒地冻，不畏艰苦，一个动员，大家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到会战现场。

在蓄水池的开挖中，大家以班为单位，分段分片包干。冬季的土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一镐轮下去只有一个白点，镐把震得虎口发麻。生产队用马爬犁拉来柈子架起火堆，烤化冻土再挖。这样工程进度就快多了。

当时的劳动工具只有镐头铁锹、独轮车、柳条土篮，全靠人海战术。当年工地上的劳动场景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场地上的马蹄声、车老板的吆喝声、铁匠铺撵镐尖的叮铛声、各生产队的红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每个人的脸上冒着热气，皮帽上挂着白霜。每天收工以后进行工作量的评比，劳动竞赛表挂在墙上，每天都能了解各班劳动进展的状况。

经过一冬的会战，这座30米见方、坝高1米，设计水深1.5米的蓄水池工程已显雏形，为水电站的发电打下了基础。

水电站选址在蓄水池的下方，江边有个陡坎，约有4米落差。我们进行水电站基础开挖的同时，王启芳队长到河北省青龙县参观取经。听说那里的小水电建设遍地开花非常成功。经过参观学习大开眼界，青龙县因地制宜，根据不同的地形和水流量建成大小不同的水电站，甚至有为几户人家照明的微型水电站。怀柔村与青龙县有很多相似之处，通过参观学习，大家更有信心了。

根据怀柔村的水资源条件，生产队购置了一台水轮机组。县水电科的任科长请来了地区水利局的同志来到怀柔实地考察，认为方案切实可行，决定给予物资上的支持，地区水利局无偿提供从电站到村里所用的电线、瓷瓶，真是万事俱备！

工程最困难的当数电站基础的施工，没有现成的经验，只能参照书本上的样子，按照图纸给出的尺寸土法上马，使用土、石、木、水泥建造电站基础。

因为当时水泥稀缺，不容易买到，木材可以就地取材。落叶松耐腐蚀，所以我们在多处施工时，用落叶松板材取代了部分水泥构件。现在想想是短期行为，但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当时要是等物资齐全了，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只要敢想敢干，没有干不成的事情。只要能发电，冒点风险也不怕。水轮机的下水管、出水池的池壁镶的都是落叶松板材。电线杆是木头杆子，连水轮机用的皮带轮都是木头做的，只要能用木材代替的，我们就上，从而解决了钢材、水泥的短缺之困。

在水电站调试的日子里，我、王启芳队长、知青向临平（外号向博士）、广大知青和社员都夜以继日地奋战在工地上，有的架线，有的调试水轮机。经过大家的努力，水轮机发电成功。刚开始时，因水轮机转速与发电机组转速不匹配，引起电压不稳，导致电灯忽明忽暗，最后还是向临平经过计算，调整了皮带轮的尺寸后才得以解决。

水电站发电的当晚，人们奔走相告，异常兴奋，怀柔村沸腾了。全村的老少爷们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实现了多年的梦想，水力发电取代了柴油机发电，这真是一本万利的大好事。当时持怀疑态度的人只能低头认输了。

怀柔生产队成功实现水力发电后，呼玛县委非常重视，在怀柔大队召开了现场会议，进行宣传推广，各公社的领导参观了水电站。尽管这个水电站土得掉渣，毕竟她把电灯点亮了，而且是廉价的电源，这在呼玛县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啊！这是一件新鲜事物，是第一个在公社领导主持下，在地区和县水利部门支持下，怀柔人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成功建成的水电站！

地图上红色箭头指向黑龙江边的怀柔村。

作者马阿国（左2）上海杨浦区少云中学六九届初中毕业，1969~1979年赴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呼玛县鸥浦公社下乡。照片摄于2005年10月5日，当年同为水利员的上海知青到作者家小聚时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