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语还休黄崖关

梁向东

　　黄崖关号称蓟北雄关，位于蓟县最北端30公里处的东山上，是万里长城在蓟县与河北省兴隆县之间的主要关口和通道，是蓟县境内唯一的一座关城。

史料记载，此处，秦始皇三十三年蒙恬修长城；齐武帝永明十年，魏柔然犯塞，修筑长城；北齐文宣帝天宝六年，拨丁180万自幽州北夏口（顺天东）至恒州（大同北）修长城900余里；隋文帝开皇二年、六年、七年补修齐长城；隋炀帝大业三年修长城。考古发现，明代在北齐长城基础上重修。

　　最早关注黄崖关长城是因为唐朝雄武军。
　　曾有人提出唐朝雄武军在黄崖关，一是《新唐书·地理志》记载：“蓟州渔阳郡……又有雄武军，故广汉川也。”《天府广记》也说：“泃水一名广汉川，在蓟州城北四十里发源黄崖口”。二是《方舆纪要》载：“雄武城在州东北，唐天宝六载（747年）安禄山筑。”三是唐朝杜甫《渔阳》诗：“渔阳突骑犹精锐，赫赫雍王都节制。猛将飘然恐后时，本朝不入非高计。禄山北筑雄武城，旧防败走归其营。系书请问燕耆旧，今日何须十万兵。”唐朝渔阳是蓟州治所。

　　2003年10月宣化城东1300米处挖掘出唐朝苏子矜夫妇合葬墓。其墓志铭显示：唐德宗贞元年中苏子矜迁于雄武押衙、云麾将军、受左金吾卫大将军；唐武宗会昌二年七月殁于幽州蓟县界卢龙坊之私第，四年（844年）合袱葬于雄武军东三里原。夫人王氏唐宪宗元和九年（814年）病殁于广边军私第；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年）迁墓于雄武军东三里原。
　　雄武军在宣化已成定论。

　　黄崖关在明朝时指哪里？
　　明朝中后期，设镇守蓟州总兵官，隆庆二年，改为总理练兵事务兼镇守，驻三屯营。协守副总兵三人。其中：隆庆二年添设东路副总兵，驻建昌营，管理燕河营、台头营、石门寨、山海关四路；万历四年改设中路副总兵，驻三屯营，带管马兰峪、松棚峪、喜峰口、太平寨四路；隆庆三年添设西路副总兵，驻石匣营，管理墙子岭、曹家寨、古北口、石塘岭四路。

　　《四镇三关志》记载：
　　马兰路。东自石崖岭寨，西至峨嵋寨，延袤236里；南至蓟州（将军营属下各隘口50里，黄崖口属下各隘口60里）、遵化县（宽佃属下各隘口60里，大安口属下各隘口35里），北即口外。辖大安口、宽佃谷、黄崖口和将军营，共有25关寨。其中，宽佃谷所属有马兰峪寨等，黄崖口所属有：黄崖口关、太平安寨等，将军营所属有将军关等。

　　墙子路。东自鱼子山，西至大黄崖口，延袤231里；南至密云县（墙子岭属下各隘口90里，镇虏营属下各隘口70里），北即口外。其中，墙子岭所属有大黄崖关、小黄崖关、黄门口关等。
　　由于山崖在夕阳西照时，反射出万道金光，所以有黄崖口关、大小黄崖关、黄门口关。今天的黄崖关是指哪里？

　　据介绍，“蓟县黄崖关长城，东达河北省遵化县马兰峪长城，西接北京平谷将军关长城”，应该是指明朝蓟镇中路的黄崖口关及长城。
　　据《四镇三关志》记载：“黄崖口有边墙60里”。目前黄崖关长城全长42公里，其中古墙21.5公里，砖墙2公里，敌楼52座，烽火台14座。应是加上了部分原属宽佃谷的部分长城。

　　考虑五一放假游客多，前一天就住在黄崖关附近的民宿内。早餐后开车来到景区停车场，买票时才知道：黄崖关长城以关城为中心，向泃河两岸延伸，东至半拉缸山，有悬崖为屏；西抵王峁顶山，有峭壁为倚，长城建在山脊之上。坐摆渡车从太平寨爬长城往黄崖关走，可以节省体力，只是票价加保险价格有点离谱。

　　太平寨位于黄崖关东南1公里小平安村，海拔高度400----500米，控扼着黄崖关城东侧的崇山沟谷。寨北谷道称鞑子沟，明嘉靖年间鞑靼曾由此破城入关。太平寨似是明朝的太平安寨，成化二年建，通大川。正口，冲要。太平寨长城东侧，新建门洞式登城便道，门上嵌“太平寨”石额。便道前有一个小瓮城，瓮城前广场上，塑有高8.5米的明末蓟州总兵戚继光的花岗岩塑像。

　　戚继光对于蓟镇的贡献。
　　自嘉靖二十九年俺答犯京师，边防独重蓟，增兵益饷，骚动天下。又设昌平镇，与蓟相唇齿。俺答犹时躏内地，蓟镇总督王忬、杨选并坐失律诛。十七年间，更换大将10人，均因罪革职。戚继光任总兵官后，在镇十六年，边备修饬，蓟门宴然。继任者，效仿其成法，数十年得无事。戚继光更历南北，在南方战功特盛，北则专主守。所著《纪效新书》、《练兵纪实》，谈兵者遵用焉。

　　据说戚继光是黄崖关长城的修建者。戚继光父亲戚景通，历官都指挥，署大宁都司任神机坐营。嘉靖中，戚继光袭职登州卫指挥佥事。经推荐升署都指挥佥事，备倭山东。嘉靖三十四年七月，调任浙江都司佥书，任分守宁、绍、台三郡参将。召募3000慓悍的金华、义乌人组建“戚家军”，因地形制阵法，更新战舰、火器、兵械，长短兵器迭用，教以击刺法，成为军中精锐。平定浙东倭寇后，增援福建，升任福建副总兵、都督同知福建总兵官。隆庆元年十一月调任神机营副将。二年五月，任总理蓟辽保定等处练兵总兵官。三年正月，任总理练兵事务兼镇守蓟州等处地方总兵官。蓟镇自嘉靖以来修筑边墙，黄崖口所属长城建于嘉靖三十年，嘉靖三十六年、三十八年和隆庆元年补修，此时间段，戚继光还在南方抗倭。

　　长城敌台是戚继光修筑。隆庆三年总兵官戚继光巡行塞上，看到蓟镇虽修长城，但城上未建敌台，议建敌台。其中黄崖口所属长城建空心敌台12座，冲要处敌台长、宽、高均3丈，骑墙曲突，四面制敌，上建层楼，宿兵贮备武器、物资，平时每台有主客兵60人，一半守台，一半守两侧垛口。缓处，依长城宽度建敌台，台顶建窝铺一间；平时，每台有主客兵14人，4人守台，10人守两侧垛口。战时，再增加人数。戚继光考虑：令戍卒画地受工，先建1200座。但边卒不强，不堪以军法治罪，请朝廷调3000浙兵，风雨无阻开始动工，边军大骇，从此方始知戚继光军令严格。五年秋，敌台完工，精坚雄壮，蓟镇二千里声势联接。按照戚继光建议“台高五丈，虚中为三层，台宿百人，铠仗糗粮具备。”这应该是空心讯台的设想。

　　戍守士兵由戚继光训练。戚继光以都督同知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总兵官以下悉受节制。特别是调集蓟辽步兵3万，征浙兵3千，专属训练。兼任镇守总兵官后，分所部十二区为三协，协置副将一人，分练士马。

　　兵力配置被戚继光革新。建议设车营。车一辆由四人推挽，战则结方阵，而马步军处其中。制拒马器，体轻便利，遏寇骑冲突。寇至，火器先发，稍近则步军持拒马器排列而前，间以长枪、筤筅。寇奔，则骑军逐北。设置辎重营随其后。兵力配备：以南兵为先锋，入卫兵主策应，本镇兵专戍守。节制精明，器械犀利，蓟门军容遂为诸边冠。

　　拾级登上太平寨长城，瓮城西面有一段城墙向外延伸30多米西山顶有东稍墩，通单骑，冲要。今称敌台、哨楼。

　　太平寨长城有井字形拱券结构空心敌楼6座，以变化多端而闻名，有石条砌就的，有砖结构的，有方有圆，形式多样。如流传百世寡妇楼，相传当年戚继光曾征调河南军士缮修长城楼台，时有十二名妇女结伴寻夫捐资修建了这座方形敌楼，后人传称为“寡妇楼”。高13米，分两层，下层楼外墙与城墙相连，4个大砖柱将楼隔成4个拱顶大厅。上层有长方形台屋，屋脊两端装饰着龙头，4个檐角蹲伏着陶制麟、凤、狮。室内可容纳10余人。再向西，山巅之上还筑有一个黑色的圆形石楼，为北齐年间所建的北齐敦台。

　　沿太平寨西行，有些地方利用山崖作天然屏障来筑城墙，石砌的台阶又高又陡。亏了有登山杖，2公里多长城，竟然用了2个多小时。

　　总算是看到黄崖水关了。水口关隘控扼泃河谷地，东连太平寨，西接黄崖关城。始建于明永乐年间，1992年在原址上修复，旁架公路便桥。明代水关，全长75.5米，通高12.5米。上建雉堞马道，雉堞垛口设铁炮铜统，下设五孔水洞，筑栅障闸门，水能流而人马不能越。战时迎战敌兵，平时驻关收税。水关通关城东北角楼，好似长虹飞架，金汤壁立。

　　长城之外，黄崖关关城正北1公里的馒头山山顶上，有著名的凤凰楼。它突兀于泃河旁的孤峰之巅，扼控通往寨外之孔道，山顶高出河床100多米，西、北两面尽为绝壁。圆形空心敌楼，直径16.5米，高23米，块石砌筑，北面和东、西两面各有假门，实为箭窗。门两旁各有箭窗一个，南面开门，与后方沟通。近年按原结构修复，如同巨人般守卫在陡峭的山巅。

　　水关西侧是黄崖正关，永乐年建，通口外大川。正关及两侧水儿东西稍城（分别是天顺四年建的黄崖口营城堡和洪武年间建的黄崖口驻操营城堡）、断头崖安口墩和中山儿龙扒谷砖墩东西二空，可通众骑，地势冲要。正关随山形地势修建，呈不规则刀把形，从东至西由瓮城、外城和内城三部分组成。城墙东、西、南三面设通衢城门和城楼，北城墙因防御需要不设城门，而在城台上建北极阁。内、外城地面高差4米，南、北两端各设阵眼门一座,以通内外。内城街道不作棋盘式布局，由数十条死巷、活巷、丁头错位构成，称“八卦街”，漫步其间，给人以扑朔迷离之感，极富神秘色彩。

　　内城有提调公署。蓟镇设总理练兵事务兼镇守蓟州总兵官；协守副总兵3人；分守参将11人（分别是通州、山海关、石门寨、燕河营、石塘岭、台头营、太平寨、马兰峪、墙子岭、古北口、喜峰口参将）；游击将军6人；统领南兵游击将军3人，领班游击将军7人；坐营官8人；守备8人，把总1人，提调官26人。黄崖口属马兰路参将管辖，设提调公署，下辖黄崖口关、太平安寨、车道谷寨、青山岭寨、蚕椽合寨、古强谷寨、耻瞎谷寨。
　　在长城九边重镇中大同、宣府不设“提调”，延绥设1个提调，唯独蓟镇大量设置提调官。主要原因是蓟镇自身卫所少，故大量调用保定、河间、大同、延绥、山东、浙江客兵，且外地来入卫的客兵多于本镇主兵。提调与守备比，均是以都指挥体统行使权力（正三品----正二品武将），但提调更偏重于协调性，便于对客兵的管理。

以马兰路为例，主客兵18203人，主兵只占31，8%。
马兰参将，领中军1人，千把总4人；辖防守将军营、黄崖口、宽佃谷、大安口4提调。下辖主兵一营，编制5735人；尖哨150人；夜不收400人。马2600匹。
客兵包括：
河南班军营。由京操都司1人率领，下属中军1人、千把总1人；编制3989人，马25匹；秋防驻剳马兰路防守。
保河民兵营。嘉靖二十九年召募保定、河间二府民兵，设游击将军1人，领中军1人、千把总14人；编制3000人，马210匹；春秋两防，赴三屯营驻剳操练，专候应援；秋派马兰路防守。
定州忠顺营。都司1人，领中军1人、千把总4人；编制1500人，马100匹；春秋两防分派马兰、太平二路防守。
　　中路南兵营。隆庆六年设副总兵1人，领中军1人、领兵弁、管台千把总95人；编制4107人，分派防守太平、喜峰、马兰、松棚四路隘口。
　　另有，遵化抚院标下左营或右营兵一营；遵化辎重营兵一营。

　　道路墩台如何传递消息。
　　敌人入侵黄崖口一带地方，通常由岔口山西，南至花崖子正南，犯黄崖口；东至铧嘴子、快活林，犯太平安寨；再东犯青山岭。黄崖口提调派属夷伯颜主喇头不赖二营的明哨，专哨东西二虏消息。自本口外界碑炮起，孤山、牵马岭2处，派出暗哨每拨尖夜2人，观察敌人入侵位置。预警以孤山为总路，如虏由此必犯墙子岭、马兰峪二路，墩台已经不点烽火，改用号炮炮声数量传报消息。

　　黄崖口自本口外起，敌人进攻黄崖子响1炮，铧嘴2炮，平顶3炮，雁门4炮，佛儿崖5炮，寻思岭6炮，大岭7炮，花崖子8炮，界牌9炮。每炮设夜不收2人。暗哨预先判断敌人准备入侵的位置，前赴地头，每人带西瓜纸炮4个、敲火镰石1副，干粮煤炒计日领足。凡瞭见虏众真切则放2炮，等靠近再放2炮，炮响后方可撤离本地，所在炮位听到暗哨报警后，按规定炮声发出消息，后方墩台照数接应，依次传至墩堠。各哨专司其地，所以需要络绎不断分批派遣。
　　内路讯报墩台管理。其中马兰路烟墩（实心墩台）111座，每座墩台守兵5人，设台长1人；5座为1联，设1百总；2联为1舍，设1把总；2舍为1总，设1千总；每提调下设1区，设2千总；俱属提调节制。另外在冲要处有空心台。

站在关城上向西望，有天梯、王峁顶峰燧，虽不足千米，但山势更加陡峭，只有望而兴叹了。
　　到了清朝，雍正二年改副将设马兰镇总兵，黄崖关归马兰镇标右营负责，嘉庆十二年由把总改为千总负责防守。
　　长城是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冲突、融合的产物，无论皇帝姓李还是姓朱，亦或是爱新觉罗，都是兄弟间的争斗，百姓盼望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工业化后期，长城已演变为精神图腾。雄关百仞，苍龙横亘危崖侧。凝目处，断云裂石，戍角声咽。曾挽金戈催铁马，更倾碧血融霜碛。问当年烽火卷平沙，胡尘歇？家国志，终难灭。生死事，何须说？叹层台箭垛，几番残缺。一将功成边月冷，孤城秋老西风烈。待从头，把酒酹沧溟，潮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