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光影里的最后一个儿童节

慧子

作者：慧子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记忆的时针悄然拨回到多年前，那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儿童节，也是镌刻在心底最特别的时光印记。 那时身为初一学生的我，指尖捏着学校发放的电影票，淡粉色的纸张边缘微微卷起，像一只欲飞的蝶。怀揣着满心期待，我跨进了学校隔壁湖北警官学院的大礼堂，却未曾料到，这场光影之旅将串联起两段跨越时空的童年记忆。 在记忆深处，总有几帧画面被时光镀上金边。当我仰头望向湖北警官学院肃穆的礼堂穹顶，听着头顶老式吊灯发出细微的电流声，银幕上晃动的《苦菜花》的光影，与童年部队大院露天电影幕布上的旧时光，在岁月深处悄然重叠。 当片头那熟悉的唢呐声刚一响起，冯大娘佝偻着背在田间劳作的身影，瞬间与记忆深处的画面重合——原来有些故事，早已在生命里刻下深深的印记。 童年的我 那年初夏，电影票攥在手心已微微发潮。穿过警校青灰色的砖墙时，门卫大爷帽檐上的警徽闪过一道冷光。 踏入礼堂，深褐色座椅整齐如列兵方阵，油墨与皮革混融的气息裹着冷气扑面而来。 童年的我 当银幕亮起，八岁那年夏夜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同样的画面在部队大院操场的白色幕布上舒展，蝉鸣混着胶片转动的咔嗒声里，妈妈用军用水壶给我倒凉白开，杯沿凝着的水珠洇湿了我的裙摆，在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涟漪。 那时懵懂的我只觉得冯大娘的故事遥远又模糊，如今再次观看，却仿佛读懂了她眼中的坚韧与沧桑。 “孩子，记住，咱们穷人骨头要硬！” 银幕里冯大娘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在礼堂回荡。而这句台词，成了被母亲挨打的时候和母亲示威的口号。 电影里冯大娘布满老茧的手第三次抚过牺牲儿子的军装时，警校礼堂的冷气突然变得粘稠……我们的心随着剧情的发展而紧张着，那小小的拳头也跟着有力度的握着。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部队大院放映员猴子叔叔叔推着铁皮放映箱穿过梧桐树荫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他总爱在开场前用带着陕西乡音的吆喝提醒：小鬼头们坐端正咯！ 那些年，我们这群"小战士"总爱抢最前排的位置，用石子在地上画格子，直到猴子叔叔的光柱刺破暮色，操场才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蒲扇拍打声。 此刻银幕上，乌云密布的胶东半岛，大雪簌簌飘落…… “娘不识字，但娘知道，跟着党走，就有盼头！”冯大娘这句台词让我鼻尖发酸。八岁那年，我也是在冯大娘掷声有地的言辞里，第一次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勇敢。 散场时，我和母亲拎起凳子，耳边飘来了战士叔叔们整理队伍的口号声混着电影里的硝烟味，成了童年最深刻的嗅觉记忆。 如今在警校礼堂，我扭头看着邻座同学悄悄抹泪的声音，却与我儿时伙伴强忍着不哭的抽噎声重叠在一起。而我不屑一顾她的哽咽，镇定自若的说：切！这电影我都看了好几边了！！ 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跟敌人拼到底！”的怒吼声落下，片尾字幕缓缓升起，顶灯次第亮起，我望着邻座同学揉着泛红的眼眶匆匆离场，心里更多的是嘲笑她这迟来的煽情。 而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校服衣角，那里还残留着幼时看电影时蹭上的冰棍痕迹，干涸的糖渍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而记忆里再一次闪现着光芒。 走出礼堂，六月的阳光倾泻在青砖墙上，恍惚间与大院操场上跳跃的光斑重叠——原来成长就是这样，在不同时空的同一场电影里，我们不断遇见新的自己，又重逢旧日的感动。 前些日子，我再次走在了回部队大院的路上，特意绕道经过警校旧址。爬山虎攀上了褪色的砖墙，警校的大礼堂不知道是否还在。但是，电影里冯大娘望向远方的眼神，与部队大院礼堂穹顶的红星，早已在记忆深处交织成永恒的坐标。 后来，在电影频道也偶有这部电影《苦菜花》的播放。也就在昨天，初中同学的群里大家回忆最后一个儿童节看这部电影的情景。我知道，那些重复看过的电影，不是简单的情节回放，而是岁月赠予的成长刻度，就如同标记着一个孩子如何在光影流转间，读懂了坚韧、牺牲与爱。 而那些藏在胶片里的童年，永远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带着槐花香与军号声，带着冯大娘铿锵的话语，温柔地叩响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