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梦童年》系列第十三篇 防火楼

逍遥君

<h3> 13,防火楼<br>  <br><br><br><br><br>  防火楼,位于大肚子街东山顶的至高点上,站在我家门口,总能朦胧地看到那山尖的几棵大树,即便是冬天树叶没了的季节,也还是只看到有大树几棵朦胧地立在那里,根本就看不到有什么楼子存在,甚至,连房子的影子也看不出来。因此,防火楼实际上就成了东山的代名词,人们一说到防火楼,自然说的就是东山。因此,久而久之,人们就把东山给忘了,东山就是防火楼,防火楼就是东山了。<br>  可我小时候,一打记事儿,就始终没把东山当防火楼,却总想着那山巅上一定曾有个防火楼存在过,那么它为什么消失了,又是怎样消失的?肯定会有很多吸引人的故事。于是,要登上防火楼探其究竟就一直成为我儿时的一个梦想。<br>  第一次上防火楼,是我们几个小伙伴跟着赵恩去的。赵恩,不愧比我们大几岁,更不愧是他爹的儿子,他不仅有胆量领着我们闯进深山探险,而且还很有思想,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把镰刀,美其名曰壮胆。其实,他是“剥削”我们为他打柴禾,不然,他也要领着他妹子上山去的。他自己都说过,他每天必须给家里割回一扛柴禾,要不他爹那老地主就不高兴。为了这事儿,我们一开始找他的时候,赵恩还假心假意地说不行。可是,在我们再三的相求下,他才“勉强”同意,在“搂草打兔子”的协议下达成一致。就这样,我们几个小伙伴帮他打柴,他领着我们进山。于是,赵恩便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把镰刀,然后,丢下他妹子,我们几个便背着大人偷偷地上了山。<br>  从赵恩家出来,经过他家的后菜园,过一条小河沟,必须经过一片乱葬岗子,然后,才能沿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上防火楼。<br>  我们过小河的时候感觉很爽。本来,小河沟不宽,水也不大,是专门用来灌溉山脚下的水田而人工挖的小水渠。渠上没有桥,也不用桥,只需在路经处摆几块石头,踩在上面就可以轻松过去了。而我们偏不去踩它,却非要从小河沟上飞过去不可。我们先把镰刀都扔过小河对岸,再找个窄一点的地方,排成小队,然后,一个跟着一个助跑着跳过去,大一点的孩子总是比我们小的厉害,人家腿一扬就过去了,而我和林福民、小名叫二孩子的许文学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全都差一点没跳过去,有的连滚带爬,有的鞋陷在了河泥里拔不出来,洋相百出,逗得大伙乐得在地上直打滚。<br>  笑声好不容易止住了,我们开始往前走,来到乱葬岗子边上,大家伙儿不免又都害起怕来。眼前,大大小小的坟丘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那些常年裸露在外的棺墓,还有被抛之在那里的死婴。那年月,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而儿童的死亡率更高得吓人。小孩儿死了不能埋入自家的坟地,又不兴火化,就只能扔到无人管理的乱葬岗子。人们把死孩儿的尸体用稻草一捆,男孩儿捆两道,女孩儿捆一道,随随便便往这儿一扔就算葬了,结果,很快就成了狼和野狗的美餐。由于隔三差五就有死孩子被扔到这里,因此,被狼和野狗争食时撕碎的小孩儿衣裤随处可见,一不小心踩上,立刻会触电一般,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全都膨胀开来,就连眼球也会跟着朝外鼓。此情此景,大人们总拿它来吓唬我们,不让上这儿来,怕被狼和野狗遇上当死孩子吃了。头次过来,虽说我的胆量不算小,都敢钻棺材里藏猫猫,可也心里害怕。我们每个人都变成了哑巴,都变成了夹尾巴狗,不敢说话,不敢抬头,只知道一个尾随一个闷着头往前走。出了这个可怕的乱葬岗子,我们便一溜烟地蹿上了半山坡。<br>  东山的地貌很有特点。下山坡是一层层的梯田,间种着黄豆和苞米;半山腰则是一片人工林,因栽种的树木是红松,生长非常慢,所以杂草倒很茂盛,间或还生长着一些帚条、柳毛子、玻璃轰子(谐音)等矮棵木本植物;山头处只有很少的部分才保持着原始森林状态,多以杨树、柳树和柞树为主。赵恩领着我们要在半山腰的地方割帚条,然后,又要回到梯田的黄豆地里用豆梗编成各式各样的枪和子弹带,还有武装带,再把帽子用柳条称成大沿帽或围上伪装帽,最后才郑重其事地向防火楼进发。我们模仿着解放军打冲锋的样子,忽而趴下,忽而前进,个个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终于闯进了山顶的树林。<br>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真的闯进了战壕里。虽然那战壕已不是当年的战壕,而且战壕内还长了许多很粗的树,但也无法掩饰当年这里的战火硝烟,无法不让我从战壕、弹坑中联想到当年战争的激烈。我顺着当年的战壕一路追寻,果然,在山的最高处我终于看到了梦中的防火楼。<br>  窗口依稀还在,四面的墙壁依稀还在,可楼顶没了,想象中的楼梯也没了,呈现在我眼前的只有这残垣断壁,一片苍凉。<br>  我呆在那里,好生疑惑,眼前又依稀看见“解放”二字已斑驳点点,正流着血,向我述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