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包 抗风雨 老行当（53）

张文

　　编者按：南京市文化馆于今天（5月28日）下午举办“小木细作·金陵往事——端午文化沙龙活动”；观瞻、聆听陈和生先生的“小木细作”及其金陵往事。陈和生老师是本美篇号最资深的作者之一，在此表示衷心的祝贺和感谢！活动概况日后介绍，请读者关注。

老行当 （53）

打草包 抗风雨

作者：陈和生

离我小时候所住鱼市街不远的丹凤街上，有一家座东朝西，生产兼销售稻草制品的一间门面，所好进深蛮大，店里除了两台机器外，只有一条逼窄的小道，到处堆满了稻草及其制品，人一靠近，浓郁的稻草气息便扑面而来。

店门口，占道放着草绳机，一人脚踩着草绳机旋转着，双手不停地往两个小喇叭口，三根两根地“喂”着稻草，随着机器咕咚咕咚的声响，一根粗粗的草绳就出来，并在大圆盘上有序的盘绕起来，不时引来路人驻足观看。

很小时，我听过黄道婆用棉纱织布的故事。我紧贴着店门口，想尽量往店里面看得真一点，人用稻草能织“稻草布”。织布机是平躺着，而织“稻草布”的机子则是竖站着的。两个人配合着插草打梭，“稻草布”织得很快，没多大功夫就织出了一段。心想织这么粗燥的“稻草布”干什么用啊。

长大了之后，我才知道那草绳主要用于缠绕在暖气管、自来水管和树干上，起保温作用。“稻草布”随后绞编成的草包，抗洪时装上土，一袋袋叠摞压实，加高加固大堤，防止破坝决堤。

　　我想记录过去草包是怎样打出来，但仅凭前述站在店门口往里看到的，仅仅是全过程中的一点点，显然不够。此事让我一直心心念念并不断打听着。

总算在万能的朋友圈里找到一位年龄与我相仿，曾经打过草包的师傅。他先后四次来我家，不断补充地告诉我：

他自小在南京江宁县湖熟镇水北大街24号长大，爷爷辈在镇上开店做生意，日子过得蛮好，盖了三进三开间，两院子，带厢房，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子。解放后到了父亲这一辈，接二连三的社会变化，他家同许多人家一样所开的店没了。城镇户口的人没土地，又没工作，有人干起了“挑高箩”收破烂，还有的摆起了早点摊炸油条卖。母亲没工作，一大家子人全指望父亲一人在外挣钱，家庭生活艰难。

为了生计，父亲急着寻找增加收入门路，看到供销社大量收购草包，周边许多人家打好草包，挑到供销社卖钱贴补家用。就盘算着也想打草包：一是买一个打草包机不需要多少钱；二是供销社敞开收购没风险；三是家里第二进堂屋有足够的地方。就决定先干起来再说。

　　买来的打草包机显得很粗笨，有一人多高，四尺多宽、左右分体的立柱和底座，是两棵粗树段从中间对剖开所做，立柱的顶头留着树丫，架着上道横梁，立柱中下部两侧各凿了一竖直的孔，穿入下道横梁，此孔留有五寸左右可让下横梁上下移动的空间。

另配上一块约三尺长、四寸宽、一寸厚，上面有32个一面为手指宽的弧形槽口，翻过来对应是圆眼的木梭。以及两块木刹、锤子。

穿条是自家找的一根三尺多长窄窄、薄薄的竹片所做，前端锯了一撇一捺两道口子，用来送出、钩回稻草。

打草包的家伙置齐了，就开始买长且齐头的稻草（那时是人用镰刀割稻），趁晚稻收割不久，稻草便宜之机，家里第二进堂屋里满满当当堆的都是稻草，旁边就是大灶，火烛问题现在想来都有些害怕。

　　草包上的每根“经”长约3米，一个草包就需要好多草绳。搓草绳的稻草，事先要用大木榔头槌“熟”（意：软），家里大一点的孩子一个个都蛮懂事，放学后做完作业，就搬个小板凳坐下来搓草绳。

“……我是自家几代人中打草包的第一人。

头天晚上，要对草包上“纬”草进行大致整理，撸去根部烂叶，用嘴含一口水对稻草根部噗噗地喷上水雾，然后捂一个晚上，使它湿润变软备用。

　　俗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在家排行老二，做事“灵”也利索，爸爸带着我到几个打草包的人家看了，再问问打草包的步骤和要点，也就学会了。

打草包以两人配合最好，若左，中、右三人共同打则更快。

第一步挂经。草绳“经”穿过木梭上的眼先挂上樑，与另一头在下梁处逐一打结成圈。

第二步将木刹插入，两侧立柱给下梁预留的孔，撑开上、下梁之间的距离，“经”随之被绷紧。

第三步穿纬。我坐下，双手各握木梭一端，提到胸口并使之前倾，此时木梭齐刷刷地将“经”分为前后两排，中间现出一条“道”。因稻草的根粗梢细，在穿条的豁口夹着捂软的稻草根，顺着“道”插过去，再勾一根稻草返回，然后“砰”击木梭，将“纬”打平。接着后翻木梭，原先的两排“纬”就换了位置，穿条通过新“道”同法穿稻草，二次拍打木梭，压紧“纬”之间的间隙。如此循环重复，“经”上的“纬”草一层层交叉叠加，到了一定高度后，感觉穿草、打梭都不顺手暂停，用锤卸下木刹，旋转上樑，让还没穿草的“经”调至合适位置，加刹绷紧。

之后操作同前所述。

　　当草包片打到约1.5米左右，用剪刀剪断草包机上所有“经”，取下草包片，四边多余出来的草和绳，象编小辫子一样编起来，收拢毛头。

草包片余出25公分翻边，然后对折，留出开口，用粗针、细草绳缝绞一圈，一个草包就算完成了。

别看我当时才十二、三岁，打草包的技术却长进得很快，一个星期下来，能打 三、五十个草包呢。

　　打好的草包积多了、就挑到供销社去卖。收草包的老头验货的方法很特别，只用手指头在草包上东戳西戳地找洞眼，我家打的草包基本都是一等，很少是二等。

一只草包也就三毛钱左右，卖草包的钱交给妈妈，日常贴补着买些酱油盐，开学时给我们交学费，过年时还能扯点布给家人做新衣服。

　　打草包让我自小就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

当我在电视上看到抗洪抢险时，战士扛着装了泥土的草包，奋战在大堤上，我经常会连想到小时候看人打草包的情景。虽然现在草包为轻便结实的“蛇皮袋”所替代，没人再打草包，我也不想让打草包这个老行当从人们的记忆中完全消失。

我做过微型织布机，需要两道提“经”纱的栈子，一道打“纬”纱的板，还有来回穿梭引纬，很是复杂。而原理相近的草包机上只有一块上有洞眼和槽的长方形梭，它一翻一转一压就可全兼“提经打纬”的功能，实在感叹老祖宗的智慧。

经过许多次的问询，和不断摸索，特别是草包机的核心——木梭，四次推倒重来后，一架现在人已经看不到的打草包机，终于比较满意地做成。

　　陈和生老师的微型木作，正在南京市文化馆展出。现场我们将可以看到陈老师80%的木作作品，主题展出为期三个月，欢迎各位朋友前往参观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