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少年

婵忆

暮色将篮球场染成暗红色，我攥着教案的手微微发抖。五个染着黄毛的混混把我逼到角落，为首的刀疤脸晃着弹簧刀："张老师，还记得我弟弟被你劝退的事吗？"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三个月前，我当着全班的面把屡教不改的王浩开除，理由是他在课堂上公然顶撞老师，还在课本上画满骷髅头。此刻，夕阳的余晖里，那些黄毛混混的影子像毒蛇般缠上来。

"听说你老婆在幼儿园当老师？"刀疤脸突然贴近，刺鼻的烟味喷在我脸上，"要是不小心......"他故意拖长尾音，刀尖在我胸前划出火星。

我闭上眼睛，满心懊悔。那天王浩被带走时，我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绝望。他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而我作为班主任，除了冰冷的校规，竟没给他半点温暖。

"放开他！"

沙哑的吼声突然刺破暮色。我睁眼望去，篮球场铁门被猛地撞开，少年单薄的身影逆着光冲进来。是王浩！他校服破了个洞，手里攥着半截砖头，脖颈处还沾着血渍。

"王浩，别乱来！"我下意识喊道。刀疤脸狞笑一声，挥刀迎上去："来得正好，连你一起收拾！"

砖块碎裂的声音混着闷哼响起。王浩躲过刀锋，一记勾拳砸在刀疤脸鼻梁上。鲜血溅在我教案本上，晕开墨色的"德育"二字。其他混混蜂拥而上，少年灵活地闪转腾挪，膝盖狠狠顶向一人腹部。

"报警了吗？"王浩抽空回头喊。我这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摸出手机。打斗声中，我看见他后背被划开道口子，却仍死死护着我。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混混们作鸟兽散。王浩瘫坐在地，校服被血浸透："张老师，您没事吧？"他抬头时，我才发现曾经桀骜不驯的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担忧。

后来我才知道，王浩被开除后在汽修厂打工，今天路过时正巧听见混混们的计划。医院包扎伤口时，他挠着头说："其实您是第一个家访的老师，那天您说......说我脑子灵光，不该浪费......"他声音越来越小，我却红了眼眶。

两个月后，我带着复学申请表来到汽修厂。王浩正在给轮胎上螺丝，油污沾了满脸。当他看见表格时，扳手"当啷"掉在地上。阳光透过车间的窗户照进来，照亮他眼里闪烁的光。

毕业典礼那天，已经考上职校的王浩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他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的我说："曾经我以为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人，直到那个逆光的下午，我突然明白，原来有些善意，只是迟到了而已。"

散场后，他塞给我个小盒子。打开是枚精致的金属书签，背面刻着："给教会我逆光奔跑的人"。夕阳下，书签折射出温暖的光，就像那个改变命运的傍晚，少年冲进篮球场时，身后扬起的漫天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