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和故事里的“故事”（2）——鄂东南传奇人物方步舟

郭晓宏

【提示】: 今天给大家讲的“故事”，说的是传奇人物方步舟。 他上过“黄埔军校”，参加过“南昌起义”，当过“红军师长”…… 后来，他又投诚国民党，打过“红军”，也打过“日本人”…… 解放前夕，他策划“活捉蒋介石父子”，因策划泄密，又“率部起义”…… 　　1984年，在征集“鄂东南”和“湘鄂赣”的党史、军史工作中，我陪同“湖北省军区党史办”的沈昭才一起，跑遍湖北省的咸宁、阳新、通山、通城，加上江西省的瑞昌、武宁、修水，还有湖南省的平江、浏阳等地。那时，省际之间少有班车，只能搭坐省际相邻公社之间的班车转乘。这趟“湘鄂赣”之行，耳闻了方步舟这个名字…… 后来省军区党史办，给了我两本“方步舟的回忆录”。据说，是方步舟委托钟期光的儿子打印的。因为方步舟在历史上，与钟期光在“湘鄂赣”的私交还行。而钟期光的儿子又在武汉的“海军工程学院”工作，所以有打字、油印和转交有关部门的条件。 打印的20本“回忆录”，分送到“武汉军区党史办”和“湖北省军区党史办”，能转送给我两本实属难得。后来，我拿一本“方步舟的回忆录”，与阳新县党史办交换了一本“鄂南秋收暴动”的资料。 再后来，我又从其他方面陆续收集到有关方步舟的资料，让我对方步舟这个人有所关注。 由于方步舟的历史经历很复杂，正反太突出，不好写评价。加上其他一些原因，我一直没有整理、书写和上报有关方步舟的情况。 （外孙女向革命先烈献花。） 　　今年“清明节”，我陪外孙女到近年落成的“鄂南烈士陵园”祭奠献花，进行革命传统教育。 参观陵园“纪念馆”时，只见介绍鄂南革命先辈的第一个名字是“钱亦石”，第二个是“方步舟”，更多展示内容和照片的是“何功伟”。 （给孙辈们讲鄂南“党史”故事。） 　　眼见纪念馆墙上， “方步舟”只有姓名三个字，没有照片，也没有文字介绍。 此时，我就在想…… 目前存世的鄂南人中，完整知道方步舟历史的人还有几个？ 而我有幸在咸宁军分区，从事过征集鄂东南党史、军史工作，收集了方步舟的一些资料。 但我己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是时候应该把方步舟的“故事”写成文字，讲给大家听—— （年轻时期的方步舟。） 　　方步舟1900年出生在湖北省大冶县一个叫“项谷文”的地方。其父在本地做生意，家境较好。他自幼入私熟读书，接受传统教育，并且兼习武功，可谓“文武双全”。 1919年，方步舟受“五·四运动”的影响，慢慢接受进步思想，立志报国的意愿开始萌生。 1920年，他考入省城的“湖北外国语专门学校”。两年后，在学校接触到了党组织，后经党组织的考察、培养，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3年，方步舟又考入广州的“陆军军官学校”。在这所俗称“黄埔军校”里，他学习成绩优异，为后来的军事斗争打下了基础。 “黄埔军校”毕业后，他加入“国民革命军”第20军，历任排长、连长。 1926年，方步舟参加“北伐战争”，在北伐和东征中，不断历练成长…… （“黄埔军校”全称是“陆军军官学校”。） 　　“北代战争”后期，蒋介石叛变革命。1927年4月2日，发动了上海“4.12反革命政变”，疯狂追捕、杀害共产党人。还有5月21日的“马日事变”、“7.15事变” 等等，共产党人被杀无数。 在党和革命事业严重危机关头，中国共产党在汉口召开了紧急会议，史上称为“八·七会议”。 会上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的总方针，号召全国各地开展武装斗争，“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由于模仿苏联“十月革命”，当时采取的军事战略是，武装起义“进攻大、中城市”。 毛泽东领导湖南“秋收暴动”后，就数次攻打长沙，终因“敌強我弱”而失败。在血的教训下，毛泽东带领起义失败队伍，在三湾进行“三湾改编”后，开创“农村包围城市”的军事战略思想，带领队伍走上井冈山，建立了我党第一个革命根据地。 方步舟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后队伍向广东进攻发展，事图组织“第二次北伐”。因沿途遭遇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损失惨重。后来，朱德带领一部分起义队伍走上井冈山，与毛泽东的队伍“会师”。 “南昌起义”其他的人，分散流落各地，继续组织了多处的武装斗争。有人参加了“广州起义”，而方步舟则是参加了“潮汕起义”。 1927年11月，“潮汕起义”失败后的方步舟，只身逃回湖北…… 　　话说方步舟从潮汕回来后，每天心事重重，在武昌城里的街上四处恍荡…… 一天，在“阅马场”街上，他遇见了一个熟人。此人就是武昌市委的陈宏周。 闲谈中，陈宏周知道了方步舟的情况。便说:“你懂军事，又参加过武装起义。目前情况，你应该回家乡，在那里拉队伍，开展武装斗争……”。 在陈宏周的引领下，方步舟在“裕太栈”与湖北省委取得了联系。于是，湖北省委决定派方步舟和胡朝珠两人到阳新、大冶，组建“阳大县委”。胡朝珠为阳大县委书记，方步舟为阳大县委组织部长。 （成年时期的方步舟。） 　　1927年11月间，各藏一支驳壳枪，方步舟带着胡朝珠潜回大冶县项谷文村，见到了父兄家人和同学乡亲。 在这里，方步舟人不生、地也熟，可以说“如魚得水”。他白天不能出门露面，夜间就四处活动，很快就打开了工作局面。 陆续找到十多个早年在“农会”工作的积极分子游说，他们都愿意再出来，秘密参加革命工作。胡朝珠同意吸收戴英奇为“阳大县委”宣传部长、刘全山为县委交通员，至此，“阳大县委”的组织机构初步形成。 当找到侯星海时，方步舟听说他在“农会”遭清算时，悄悄在山上埋藏了一支步枪和几十发子弹。于是，乘黑夜把枪弹挖了出来。这样，开展“武装斗争”带来两把短枪，又有了一把长枪。 一个月后，胡昭珠回省委汇报工作。不久省委指示: 胡昭珠暂不回去，由方步舟主持“阳大县委”工作，并派来“老唐”负责军事工作。 据说，“老唐”是咸宁人，在汉阳兵工厂当过工人，懂点枪械。来到这里后，成天背个步枪，跟在方步舟屁股后面转。有一天，他倒背“汉阳造”，枪托朝天、枪口向下，不小心“走火”打伤了自己的腿。 　　“阳大县委”在书记胡朝珠回省委，和“老唐”去武汉治伤后，慢慢与省委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联系…… 1928年5月间，湖北省委负责人吴致民，来到“阳大县委”巡视工作。根据斗争新形势，阳新、大冶两县的工作终要分开，省委决定取消“阳大县委”，成立“阳新县委”。 方步舟负责“阳新县委”的工作。 　　陽新，北靠长江，南连幕阜山脉，是革命老区。 阳新县城叫“兴国”，四周建有城墙，三面环水。一面是“网湖”，一面是“富河”。 “富河”拐弯流向“网湖”的一面，有个“富川门”，城门外是船码头，乘船可以进长江，通上海。 上街头也有一个城门，城门外有村落小街，是陆路进城的通道。 出城沿着“富河”朝上游走，到“龙港”一带，就进入了“幕阜山脉”。再朝上走，就是通山县的“燕厦”、“黄沙”。后来这一带成了“鄂东南”的革命中心…… （中共鄂东南道委旧址。） 　　1928年5月，省委吴致民和方步舟一同来到阳新，组建中共“阳新县委”。 出任县委书记的方步舟，和许多革命先辈一起，把阳新的革命斗争搞得热火朝天。后来，一步一步发展到了整个“鄂东南”。 他们创办“铁锤”报刋、“打民团”、“搞武器”、“拉队伍”，组建了“红三师”。 　　1928年7月22日，彭德怀、膝代远领导“平江起义”，成功占领平江县城，改编为“红五军”。 后来，“红五军”转战鄂东南，彭德怀率领主力部队，到井冈山与“红四军”会合。 1929年10月，听到彭德怀率“红五军”转战“鄂东南”，方步舟主动与打前站的李灿、何立功联系，帮助“红五军”熟悉敌情，解决供给，行军引路和扩军招兵。特别是攻打大冶县城时，彭德怀找来方步舟这个当地人，询问大冶城里的一些情况。 1930年4月，在“红五军”转战“鄂东南”，打了几个大胜仗的影响下，“鄂东南”的革命形势一再高涨。 阳新县召开了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并宣布“阳新县苏维埃政府”正式立成。 并先后组建了“鄂东南道委”、“鄂东南特委”，还开办了“工农兵银行”、“彭杨学校”、“红军医院”等等。 （鄂东南工农兵银行纸币。） 　　在阳新召开“工农兵代表大会”期间，接到了上海中央的“开会”通知。吴致民代表省委、方步舟代表阳新、徐宁甲代表大冶、何长功代表“红五军”，前往上海参加“全国苏维埃区域第一次代表大会”。 两天后，他们四个人从阳新“黄颡口”乘帆船到九江，然后再改乘轮船到上海，在接洽人吴德锋的带领下进入大会会场。 会场在上海“四马路”大街上的一座楼房里，参加会议的有李立三、向忠发、任弼时、项英、柔石、冯铿（女）等四、五十人。陈寿昌是担任外边警戒的会议工作人员。 （鄂东南龙燕区苏维埃政府旧址。） 　　1930年底，接到上海党中央《关于全国苏维埃区域的区划隶属编制纲要》，“鄂东南苏区”划归“湘鄂赣苏区”范围。 为加强 “湘鄂赣苏区” 党的领导，还成立了“湘鄂赣省委”。中央派谭启龙到“湘鄂赣省委”负责工会工作。 谭启龙曾在一次战斗中负伤，是方步舟带部队掩护谭启龙撤退并将他隐藏。而解放前夕方步舟率部起义，代表共产党方面的接收人，恰好正是谭启龙，这是后话了。 （少共鄂东南道委旧址保护牌。） 　　至此，留在湖南平江、浏阳一带打游击的“红十六军”、（后改为“红十六师”），就与“鄂东南”打游击的“红三师”，开始并肩战斗在一起。 “红十六师”打仗“硬碰硬”，不讲战术，经常是“嬴的少、输的多”。打了败仗、人员受损，就跑到湖北这边来拉人补充队伍。 开始没什么，但时间一长，一次两次三次的，湖北这边就有人就说怪话、发牢骚。当时的人，觉悟没有那么高，他们参加革命就为了“打土豪、吃饱饭”。说什么“拉我们的人，去帮你们打湖南的地主，打了败仗又来拉我们这边人”。 甚至几年后，“红十六师”过来补员，竟然一次性把“红三师”三个团中的第7、9两个团，全部补充到“红十六师”里去。只留下第8团，让“红三师”重建，这样“红三师”已是名存实亡。 （鄂东南特委旧址。） 　　传说，方步舟打仗很厉害。打仗时，他总是手拿一把油纸雨伞。朝这个山头一指: “向这里冲上去！”。往那边又一指: “从那边绕过去！”。不愧是“黄埔军校”毕业的人，经常打胜仗，部下都很佩服他。 有资料说，“1933年，何健率5个团进范鄂东南，方步舟巧设埋伏，于通山至咸宁要道歼敌千余，缴获颇丰。半个月后，主动出击咸宁守军，再俘敌三百、缴枪七百”。 另有资料说，“1935年，虹桥战役成就方步舟威名。他率红十六师利用地形设伏，歼敌两个团、俘敌四百……”。 　　总之，“湘鄂赣”根据地的革命斗争，既有“轰轰烈烈”的场景，也有“流血牺牲”的战斗，还有党内“肃反”扩大化的“历史悲哀”。…… （1984年，我给《方步舟回忆录》做的封面） 　　1937年3月，是改变方步舟“政治命运”的转折点，他投诚了国民党。 引发这一变故的，是因为一个“小人” ，他叫明安楼。 由于中央派到“红十六师”任师长的徐彦刚，在反围剿突围转移途中牺牲。第三次重建“红十六师”时，方步舟由师政委改任师长。 方步舟任“红十六师”师长时，刘玉堂是政委。后来，刘玉堂负伤，转移到后方医院治疗。傅秋涛代表省委、省军区，提拔鄂东南“政治保卫局”的明安楼接任“红十六师”政委。 当明安楼与方步舟配“班子”时，没事常找方步舟闲聊。 有一次，明安楼找方步舟谈论省委领导问题，明安楼说:“傅政委家长制度严重，人人都怕他！”。 又说:“傅秋涛生了一个女儿，做满月，省级人员送礼，有的送一块现洋。” 方步舟说:“这种困难时期，士兵连饭都没有吃，还做什么满月呢？这完全是一种封建思想作怪。省委领导成了问题，傅秋涛不配当省委……”。 这本是一个牢骚话，随口而出。没想到明安搂是个“两面派”，当面说方步舟说的对。背后又“添油加醋”给傅秋涛打“小报告”。 当听到他“不配当省委”时，傅秋涛火冒三丈，大发脾气。指责方步舟是反对省委，反对共产党，要清算方步舟。 于是，接连多日行军宿营后，傅秋涛就召开会议，讨论方步舟“反省委、反党”的问题，要方步舟作书面检讨。 方步舟态度坚决，不承认自己“反省委、反党”。 傅秋涛气的拍桌子说:“你顽固不作检讨，我就撤你的职！”。 方步舟也态度生硬，说:“你有职权，你就撤我的职吧！”。 结果，傅秋涛真的用省军区政委的名义，“撤销方步舟红十六师师长职务，由参谋长张玉清任红十六师师长”。 （鄂东南政治保卫局旧址。） 　　张玉清与方步舟共事时间长，关系好，对方步舟也非常尊重。 两天后，队伍来到湖北通山、崇阳与江西修水三县交界的“三界尖”宿营。 这时，张玉清秘密找到方步舟，悄悄对他说:“傅政委对你的态度不好，今晚开大会讨论你的党籍问题，要开除你出党，这很危险，你要注意！”。 方问:“没有通知我吗？”。 张说:“如果公开通知你，那就没有什么危险。正是没有通知你，可能要拘捕你！”。 　　张玉清走后，方步舟呆坐在椅子上沉思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到了首任“通山县委书记”、后任“红三师”政委的叶金波。“肃反”时被打成“改组派”，杀害前行军转移时，头上套着挖了两个眼孔的白布套，捆住的双手，被绳子牵着走的情景。 这些年，党内开展“肃反”运动，“鄂东南”被当成“改组派”杀害的人还有: “红三师”政治部主任张向明，“鄂东南道委”副书记吴干、秘书长张朋九、宣传部长刘恒贞、文化部长罗冠国，后任的阳新县委书记石凌生，后任的通山县委书记黄玉田等等。 方步舟想，这次他可能也要被打成“改组派”了。 他开始害怕了，他的思想斗争着、矛盾着…… 瞬间心一横。天地之大，哪里不能干革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保住命再说。 于是，方步舟带着警卫员，用“查哨”的名义，从“三界尖”向“沙垄”方向走去。 到“沙垄”哨卡后，己经离宿营地很远了。方步舟停下脚步，对警卫员说:“你回部队去向傅政委报告，就说我走了，不再回红十六师来了，但我不会做反革命。” 夜里天下大雨，方步舟找个山洞坐下休息，开始想今后怎么办？往哪里走？ 往湖南走肯定不行。平江、浏阳那边是傅秋涛的地盘，去那里就是找死。 往湖北走好像也不行。现在的“鄂东南道委”是秦化龙负责，而秦化龙又是傅秋涛的“跟班”，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存在。 于是，想到江西去找俞照光。俞照光曾经是“红三师”的代理政治部主任，1933年是方步舟当“鄂东南道委书记”时，派他到赣北去当“特委书记”…… 　　走了三天三夜，方步舟走到阳新县属地的大悟山。此时，天上下着大雪，山路泥泞难行。 看到山下有几间民房，方步舟寻上前去。只见一个民房堂屋中烧有一盆火，有几个老乡围着烤火，火堆里还烤着红苕。 饥寒交迫的方步舟进屋，向他们讨要烤熟的红苕垫肚子。边吃红苕边烤火，方步舟睡着了。 几个乡民看着熟睡的方步舟，觉得这个人好像国民党武汉行营张贴的“悬赏令”中那个人的面像。一合计，有赏金，就把方步舟捆绑起来，交给了甲长。 甲长把方步舟押送到沙洲店，交给了保长。保长把方步舟关在联保办公室的碉堡里，并通知国民党在当地驻军128师。 次日，联保主任亲率一个班的团丁，把方步舟押送到龙港128师的一个团部，再由团部押送到阳新县城的师部。 当时，审讯方步舟的是指挥新8师和128师的“剿匪司令”犹国才，他是贵州遵义人。他说:“你从共军逃走，前天我就知道了。因为你部的秘书吴国珍被俘，已将你逃走的消息报告武汉行营。我已接到武汉行营的通知，到处张贴悬赏布告捉拿你……”。 第二天，犹国才派了一个排的兵力，开两部汽车，把方步舟押送到了“武汉行营”，关押在南楼别墅。 常规审讯后，每天都派人来与方步舟谈话，“劝降”、“招安”。还告诉他吴国珍被俘后，交待了方步舟的爱人阮芳华，生病住在汉口市立医院，现在武汉行营己派人保护着，照顾的很好。…… 就这样，方步舟思索了好些天。 心想: 前几天，共产党要杀我。现在，不投诚国民党也要杀我，还有爱人也在国民党手上，家人也会跟着遭害…… 人的命呀！算了，投诚国民党吧…… （方步舟在他“回忆录”上的亲笔题名。） 　　其实，方步舟1937年3月投诚国民党的前几个月，己经发生了“西安事变”。 1936年12月12日在西安，张学良和杨虎诚扣押了蒋介石。周恩来代表共产党从延安来到西安做工作，蒋介石终于同意“团结一致、共同抗日”，终于达成了“国共第二次合作”。 由于信息闭塞，在1938年春成立“新四军”前的这一年时间里，底层坚持在南方的红军游击队与国民党部队仍在对歭和战斗之中。 有资料说，方步舟投诚国民党后，获得少将参议一职。 又有资料说，投诚后的方步舟贴布告、拉队伍。不少鄂东南的人都投奔他去，甚至红军中、特别是“红三师”的一些人，也改投方步舟新组建的队伍…… 这样，在熟知红军活动规律和行军宿营地的方步舟面前，“湘鄂赣”地区的红军可吃大亏了，只能化整为零，躲藏在各个深山老林不敢露面。 难怪我寻访征集“湘鄂赣”党史，在寻访对象时，说到“方步舟”这个名字，他们都是恨得咬牙切齿，说:“这个坏蛋，现在见到他都要杀了他！”。 1938年春，国共合作，成立“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 “新四军”第一支队的司令员是陈毅，副司令员是傅秋涛。 坚持“湘鄂赣”苏区的红军游击队，被编为“新四军第一支队第1团”。并派人分头上山，通知躲在深山老林的游击队下山，到湖南平江县前往湖北通城县的南江桥集结。 　　而方步舟此后人生走的路则是—— 1937年3月，他脱离红军，投诚国民党后，反过来打过红军。 1938年，在鄂东南组织抗日游击队。 1939年，被改编为湘鄂赣边区游击总队武鄂司令部，任第二纵队司令。 1940年，改任第九战区挺进第八纵队司令，并在武汉附近活动。 这几年，方步舟带的队伍虽为杂牌武装，但他打仗有一套，凭游击专长打击日军。队伍壮大后，国民党想调他离开湖北，但他拒不从命。 后来，他又拉起近千人的武装，坚持在当地抗日。并且几次联系过去的熟人，想将队伍编入八路军或新四军，但均未获认可。 1943年，方步舟因几次掩护中共地下党员事发，被国民党关押入狱，获刑五年。 1948年初，方步舟出狱后，在家乡大冶经商，打算以此安度余生。却被同乡和黄埔军校的同学刘培初招揽做他的副手，出任“国防部绥靖总队副总队长”兼“第六大队大队长”。 1948年上半年，在中共地下党徐自然（徐昌运）的策反下，商议第六大队起义事宜。 5月，又通过徐自然见到时任中共沔阳县委书记陈秀山。得知组织上的政策改变，对过去曾经脱党人员既往不咎，便开始着手准备起义。 不巧，1948年12月，方步舟突然接到刘培初的命令，调绥靖总队第六大队、直属第一中队和突击队到宁波集中待命。由于当时起义准备工作还未做好，方步舟只好先率部离开湖北到浙江宁波。 1949年1月，绥靖总队改编为蒋经国任团长的“青年救国团”第二总队。 　　1949年，经过“辽沈战略”、“平津战略”、“淮海战略”三大战略的胜利，消灭了国民党的主力部队。 “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渡江战略”也是势如破竹。 在此背景下，蒋介石带着儿子回到浙江宁波奉化溪口老家，做离开大陆去台湾的告别。 而第二次加入国民党部队的方步舟，换防调来宁波，并改编为蒋经国为团长的“青年救国团”第二总队。 于是，本来在作起义准备的方步舟，便又策划活捉蒋家父子，结果因泄密而失败。 有资料说，1949年4月23日，方步舟“捉蒋策划”泄密失败后，带领800人在浙江宁波望春桥起义。 我看过《蒋介石在大陆的最后日子》一书，书中结尾有这样一段文字，说是蒋家父子离开奉化溪口，准备到杭州笕桥机场登机飞台湾。忽然接到部下报告: “……发现四明山游击队和共军活动频繁，守卫机场的方步舟部起义投共……”。 于是，蒋介石最后离开大陆，没有坐上飞机，而是改乘轮船渡海而去。 （晚年时期的方步舟。） 　　有资料说，中共四明山工委书记陈布衣，得知方步舟率“青年救国团”一部起义消息后，即率四明游击队主力来到鄞县乌岩村与方部接头。同时发动当地群众送酒送肉，慰问起义部队，并授予起义部队“光明部队”称号。 后来，“光明部队”编入解放军64师，受22军领导。 据钟期光后来回忆，当时负责接管方步舟起义部队的，是曾经在“湘鄂赣”的老战友、时任华东野战军第七兵团政委谭启龙和司令王建安。但谭、王俩人对方步舟个人不好处理，便把问题上交到南京三野司令部来。 时任三野司令陈毅主持三野前委开会讨论，最终作出8个字的结论:“将功折罪，既往不咎”。 而后，陈毅又交待与方步舟在“湘鄂赣”同患难的钟期光，找南京市委书记彭冲，对方步舟作这样的处理安排: “分配给他一个工作，不能再入党”。 此后，方步舟先安排到“华东军区政治部”学习。 1950年8月，分配到安徽宣城一个农场当副场长，定为行政18级。 1958年，方步舟调到南京市民政局，任“宗教事务科”副科长。 1959年，调南京青龙山农场，任“生产科”副科长，兼“农业科学研究所”所长。 1960年，方步舟退休。 （湖北省军区党史办的李仁发和陈世安两位同事，1986年曾前往南京，上门寻访过方步舟。） 　　 晚年，方步舟写有一首诗: 留得只身在， 臭名却永存。 往事难回忆， 谁人知苦情？ 何时化蝶去？ 此身非我身。 浩歌暂当酒， 老泪流纵横。 这或许就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感叹！…… 　　方步舟原名叫项升平，字充如。 1928年5月，建立中共阳新县委时，项升平当选中共阳新县委书记，化名“方步舟”。同时化名的还有: 组织部长石继民化名“刘海山”、宣传部长曹大俊化名“大炮”，…… 自此，“土地革命时期”、“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他一直使用“方步舟”这个名字。 全国解放后，方步舟又改名为向光如，默默无闻工作。 1990年3月，方步舟在南京去世，享年90岁。 （完） 【后注】:上文里有关人物建国后情况—— 傅秋涛: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动员部 部长、总参谋部顾问，开国上将。钟期光: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政委， 开国上将。谭启龙: 山东省委第一书记、浙江省委 第一书记、中共中央华东局书记 处书记、青海省委第一书记、四 川省委第一书记、中央顾问委员 会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