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寒博士 <p class="ql-block"> 夜半伏案，笔尖戳破宣纸的声响格外清脆。大抵世间最锋利的刀刃，并非钢铸铁打，而是这墨汁浸润的狼毫。世人皆道文字乃风雅事，我却见它如解剖台上的柳叶刀，剖开皮囊，露出里头血淋淋的脏腑。</p><p class="ql-block"> 市井巷陌里奔走的人们，常把魂魄缝在西装口袋的夹层。茶馆里的谈笑，地铁站的推搡，霓虹灯下的觥筹交错，俱是缝制人皮的精巧针脚。唯有子夜时分，案头那盏昏灯照见褪下人形者——有人捧着破碎的月亮，有人背着腐烂的太阳，倒教那宣纸成了收容残肢断臂的裹尸布。</p> <p class="ql-block"> 曾见报馆排字工将铅字码得齐整，活像殡仪馆里排列的骨灰盒。那些冠冕堂皇的社论、缠绵悱恻的情诗，不过是用文明装殓的尸首。真正的活人写作，须得日日磨刀，方能在皮肉上刻出人形。某日偶见旧作里爬出只灰蛾，翅上磷粉竟是我二十年前未流尽的泪。</p><p class="ql-block"> 铁屋子里的觉醒者最是凄惶，偏有些凿壁偷光的痴人。前日收到封陌生来信，落款处洇着团墨迹，像极了我案头青瓷碗里干涸的血痂。信中写道："先生昨夜剜出的那截盲肠，倒与我腹中溃烂的病灶生得一般模样。"哑然失笑间，忽觉这逼仄书房竟连着千万间漏雨的阁楼。</p> <p class="ql-block"> 墨迹渐涸时，东方既白。那些刻在纸上的伤疤，终会在某处潮湿的角落长出青苔。大抵世间最奢侈之事，莫过于用文字砌座坟茔，葬下未亡的魂灵。</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