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寒博士 <p class="ql-block"> 广州城里总有些古怪去处。譬如这长兴里三号的邱氏书室，原不过是个供邱姓子弟应试的客栈，却在光绪年间成了块活火石。康南海在此设帐授徒时，怕是把四书五经都浸在硝磺水里泡过。</p> <p class="ql-block"> 那日我踱进这草堂，满壁的西学图籍尚在，案头《天演论》的折痕犹新。忽听得檐角铁马叮当，倒似当年康圣人拍案惊堂的余响。他说"变法"二字时，料想窗外的木棉树都要抖三抖——毕竟这岭南的春色，惯看的是八股文章，哪里见过在圣贤书里掺火药的勾当？</p> <p class="ql-block"> 草堂里摆着几张方凳，凳腿上的刻痕深浅不一。听说陈千秋在此论兵操，梁启超在此讲民权，直把个科举功名的案台，劈成了维新变法的砧板。康南海倒是个妙人，将《礼记》与《几何原本》并置，让孔夫子和欧几里得隔空对弈，下出个"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残局。</p> <p class="ql-block"> 最妙的还是那"无考试"的规矩。想那八股取士的牢笼里，忽喇喇拆了栅栏，倒叫些穿长衫的秀才们慌了手脚。康圣人偏要他们用兵操强筋骨，用西学开蒙昧，把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老调，弹出《马赛曲》的旋律来。</p> <p class="ql-block"> 檐角燕巢新泥未干，却早换了人间。戊戌年那场雷雨过后，草堂里的新苗摧折泰半。可你且看今日岭南，凡有新思潮涌动处，总飘着万木草堂的草籽。这康圣人到底是教书匠里的张献忠，把四书五经的城墙炸开个窟窿，漏进些欧风美雨来。</p> <p class="ql-block"> 离了草堂，见街边茶肆里几个遗老还在摇头晃脑念"之乎者也"。忽觉这万木草堂恰似在旧长衫上撕开的口子，虽终究被针线缝补，可那裂痕里透出的光，到底再遮不住了。</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