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书影赋·再探

斗战胜佛

砚底星河

中年若砚池凝霜，枯笔蘸尽千山秋色，然心若古井深潭，可映星汉垂野。市声如潮，尘网织就三千劫，余独守竹影一隅，青瓷为舟，载我渡此浮生劫波。晨起披蓑入云岫，松枝煨星火，候汤初沸若闻太古雷鸣，取龙团半饼，碎作冰绡屑，注水于盏，见芽叶舒卷若霓裳九叠，茶烟澹澹，恍见羲和驭六龙，羲皇临弱水，沧溟生烟霞。

第一境·赌书泼茶

昔易安居士与明诚赌书泼茶，笑倾琥珀盏，茶渍染鲛绡，反成金石遗韵。此非尘外仙侣之乐乎？今人逐利若鹜，案牍蚀骨，谁复解“赌书消得泼茶香”之真意？余每于夜永漏残、孤灯照壁时，展《陶庵》残卷，茶烟与墨香缠作蜃楼，竟不知今夕何夕，身寄何方——或为琅嬛书吏，或作赤壁渔樵，茶烟起处，皆成洞天。

第二境·三沸观心

茶有三沸，喻世三劫：初沸若鱼目微吐，恰似少年提剑斩昆仑，意气裂苍冥；再沸如泉涌连珠，壮岁执笔写河山，激扬文字惊风雨；三沸则腾波鼓浪，中年观涛息心火，沧海一声笑。然过三沸则茶老，犹若人生，盛极必凋，唯淡泊者能守其真如。茶色渐褪，而余韵绕梁三日不绝；世事如棋，而本心澄明若琉璃世界。

第三境·松窗夜话

余常于晓色初开、鹤唳松梢时，负笈入云壑，汲云根玉露，烹石上寒泉。竹炉初红，松风穿牖，候茶初熟若闻钧天广乐。案头置《世说》半部，《东坡》数章，茶烟氤氲间，见魏晋名士衣袂飘飘，宋唐诗客踏月而来，若临太虚幻境，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茶入口，先苦后甘若历劫火；书阅毕，或悲或喜皆化菩提。茶烟书影，竟成大千幻境。

第四境·茶书玄言

或问：“中年碌碌，何得闲云野鹤之趣？”余笑指茶烟曰：“君不见茶烟起时，万虑皆消作青霭；书页翻处，百忧俱散为蝶衣。茶可涤尘襟，如寒潭渡鹤影；书能养浩气，若空山闻鹿鸣。一盏清茶，半卷闲书，非避世之举，实养性之玄功也。”昔人云：“茶亦醉人何须酒，书自香我何须花。”此真知味者之偈语也。

第五境·竹篱茶禅

市井茶肆，人声鼎沸若沸鼎，茶具粗陋似瓦砾，而饮者如蚁附膻。余独爱竹篱茅舍，松月照寒窗，青瓷白盏，细品慢啜如参禅。茶不求名泉佳水，但得真味若空谷幽兰；书不择宋椠元刊，唯取神理似月印千江。茶烟起时，见云卷云舒之态若天女散花；书页翻处，听花开花落之声似迦陵频伽。此中真意，非言语文字所能缚。

茶禅同归

暮年将至，余心愈静若古井无波。如老茶入水，初沉后浮，终归于寂灭。然茶香不散，如古琴余韵绕梁；书味长存，若松柏后凋于霜。每于茶烟书影间，见天地之寥廓若芥子纳须弥，察己身之微茫若蜉蝣观沧海。知进退之机，如观弈秋对弈；明得失之理，若听潮音梵呗。茶淡而情愈真若陈年琥珀，书旧而理弥新似古剑寒芒。此中三昧，唯心会而不可言传，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按语

嗟乎！人生如逆旅，吾辈皆过客。然有茶为侣，书作伴，则行路不孤若孤舟蓑笠翁，岁月不老似沧海明月珠。茶烟书影里，一任流年似水逝，而吾心皎若昆仑月，朗照乾坤，静观古今，茶禅一味，书道同源，此生何求？但得此中真趣，足慰平生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