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我的人生故事，（四十九）作者：闵平秋

归零

第十章伊朗行 2002年7月，我从北化建正式退休。燕化高新工程公司正好谈成了在伊朗炼油厂的增容改造工程项目，汇集了由北化建、天津四公司和大连、抚顺等地的退休、下岗、解聘人员的精兵良将，组成了约150人的施工队伍，准备开赴伊朗大不里士和德黑兰，分别承担两套炼油厂的改扩建工程，特聘我做总工程师。 总工程师聘书 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看《一千零一夜》神话和格林童话之类的小说，早就知道中东的伊朗高原上有个波斯帝国，非常神秘。也曾梦想过捡到一个阿拉丁神灯，坐着阿拉伯飞毯环游世界，帮我们实现所有的愿望。带着老有所为和揭开“神秘帝国”面纱的心情，在取得老伴和孩子们的同意后，我欣然答应了。在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办护照签证，于12月5日告别家人正式成行。 一启程 同上次去加拿大和美国不同。那是迎着太阳由北京向东飞，飞至多伦多的行程约一万六千公里，虽然从上午十点钟（北京时间）起飞，经过上海、东京和温哥华，到第二天的傍晚六点（当地时间）才降落在多伦多机场（相当于北京时间早晨六点钟）。这次去伊朗是追着太阳向西飞，行程只有六千公里，晚上八点五十分（北京时间）起飞，当天夜里十二点钟（当地时间）就到达德黑兰，实际飞行时间约七个小时。 当我们在北京机场办完手续进入机舱时，迎接我们的是穿着黑袍只露一张脸的伊朗空嫂和满脸胡须的空哥。之所以称他们为空嫂和空哥，从他们面部看大都在30岁以上了，在热情的Welcome和Salamu（波斯语：您好）声中我坐落在机舱尾部的最后一排。左边是一位带男孩的中国女士，很年轻，大约在三十五岁上下，男孩十一二岁。在聊天中知道她是SEI员工的家属，到伊朗的大不里士探亲。右边是一位伊朗大胡子中年人，前排就坐的是几个半大的伊朗女孩和她们的父母，很显然，我一个人处在他们的包围之中。 这是一架波音747客机，比较陈旧，在座位前面或背面没有小电视，只是在一个客舱的最前面放下来一个大屏幕电视。我就像坐在电影院里的最后一排一样，电视里的声音是靠座椅扶手上的耳机传送的，可惜我的耳机坏了无法使用。不过即使能听也只有波斯语，因为电影都是伊朗的，没有翻译，也没有英文字幕，除了音乐，什么也听不懂。 飞机滑行到跑道尽头，鼓足了干劲，咆哮着离开了跑道，划破黑暗的天空，向城南绕西再转向西北方向飞行，好像是抱着对北京深深的眷恋，沿绕北京城划了个大圆弧。北京城在黑暗中被那红的、黄的、绿的，紫的霓虹灯衬托着，投影灯的光辉把建筑物照耀得晶莹剔透，整个北京城被打扮得像神殿般美丽。中央电视塔像一个吊在天空的红灯笼，在黑暗中渐渐远去，城郊高速公路上移动着的串串灯光从机窗向后退去，北京渐渐沉没在挂满星星的黑暗中。 夜色中的北京 不久，电视屏上显示飞机到达张家口上空，相对地面航速670公里/小时，距地面高度8000米，机外温度－40℃，正沿着呼和浩特----包头----乌鲁木齐----阿拉木图----塔什干----阿什哈巴德----德黑兰方向飞行，途经格鲁吉亚、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到达伊朗，正像是沿着古时丝绸之路飞行。 机舱里嘈杂的人声和前排几个小姑娘的打闹声逐渐由大变小安静下来。突然，后舱里传来阵阵金属碰撞声和非常陌生的饭菜香味，对于我这样早已饥肠辘轳的人来说，真是一个特大的喜讯。要知道，我还是中午十二点在公司的饺子宴上吃了个半饱。大连人讲究的是送客饺子迎客面，看看表，现在已是晚上十点了。送饭的车是从我的背后出来送到前面再开始向后走的，只好咽着吐沫干等着。直到最后，一位穿着黑袍的空嫂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要了一份以鸡为主菜的套餐。因为上飞机前有人告诉我，飞机上的饭只有鸡可以吃。端来的饭着实一大盘，鸡是烤的胸脯肉，米饭里加了些黄油，一小碟蔬菜沙拉，到也不像他们讲的那么难吃。我还能接受，也许是饥不择食吧。我把它们全部解决装进了肚子，连刀叉都舔了个干净。 好象是该睡觉了。我不停地打着哈欠，甚至眼泪都不停地流，又困又乏，旁边坐着的同我外孙差不多大的小孩早已呼呼入睡。然而，坐着睡觉很不习惯，我还从来没有在飞机上睡着过，加上旁边坐着的伊朗大胡子男人和前排的女士们不时飘来的特殊异味，熏得人根本无法入睡，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记得那次去加拿大，在飞机上虽然十六个小时也是坐着不睡觉硬熬过来的。不过，那时飞机里的空气很好，机舱里的环境也很干净，吃的喝的都不错，飘过来的味道，多数是各种不同的香水味，我又只有五十二岁，精力比现在好得多。 一部伊朗电影放完后，屏幕上显示了飞机的飞行状态和位置，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飞机大概是在乌鲁木齐上空。航线的北面显示了阿尔泰，东北方向是贝加尔湖，南面是阿克苏市，所以我知道大概是从乌鲁木齐向西经伊宁市方向出境。飞行高度9800米，对地飞行速度是820公里/小时，机外温度是－52℃。当我们的飞机飞出国境线时，按手表和屏幕显示计算，大概在北京时间早晨一点半钟左右。这时，飞机突然迅速爬升到10500米，然后，又升到11000米，对地速度900公里/小时。根据我掌握的知识，这应该是正在飞过天山山脉吧？ 多数的乘客、空嫂和空哥们都已就寝了，只有两个大概是值勤的空嫂在我身后坐着聊天，她们聊得绘声绘色热火朝天，可惜我一点也听不懂。这两位空嫂看上去有三十七八岁左右，除了她们的脸，什么也看不到，全部都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中。她们不化装，更不像中国女孩喜欢纹眉抹口红，他们的眼睛都很大，睫毛长长的，鼻子又高又尖。她们属欧罗巴人，脸蛋儿白里透红，眼珠略带淡蓝色，尖下巴。如果把眼角的皱纹忽略不记，个个都是自然的美女，很是漂亮。 时钟快指向清晨三点了，后舱里又开始忙碌起来，又是一顿丰富的晚餐。说是晚餐，是因为这时是德黑兰时间十点半，但是北京时间已是早上3点了，我又痛快的把它装进了胃里。电视屏幕上显示飞机正在哈萨克斯坦上空飞行，下面是阿拉木图，西北面是莫斯科，南面是喀布尔，西南方向是塔什干和杜尚别，飞行高度保持在11000米，最高时速1010公里/小时，机外温度是－52℃，显然，在飞出国境后飞机加快了飞行高度和速度，我坐过好多次波音747客机，这次是飞得最高最快的。 飞机继续向西南方飞行，前面是阿什哈巴德，已经快到土库曼斯坦与伊朗的边界了。我起身去厕所后出来，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天上繁星闪烁，地面一片漆黑，大概是在沙漠上空飞行吧。回到座位上好像要打瞌睡了，正在迷迷糊糊地摇头晃脑时，广播里传来快到德黑兰的消息，透过舷窗望去，下面是万家灯火，虽然没有北京漂亮，但也够得上大城市的夜景了。 飞机到达德黑兰上空 飞机掠过整个城市上空，降落在西面的伊玛目霍梅尼国际机场（ImamKhomeini）。当飞机的起落架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舱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想，乘客们的心里大概都是在感谢真主把我们平安送回到生我养我的地球上。中国人会说，我们又来到一个新国家，新的工作和新的生活在等待我们；伊朗人会想，离别多时，马上就要回家和亲人团聚了。 掌声过后飞机停稳，我们进入德黑兰机场候机大厅。穿过候机厅与上飞机的旅客交错后，被带到下一层大厅办理出关手续。机场的设施比较简陋，与八十年代初的北京机场水平差不多。进出空港的人很少，自然，飞机也较少，机场显得黑压压的，看不见几架飞机，也许是晚上的缘故吧。我和沈工沿着通道走过海关时，一个女警官很客气的问我：What's things in your bag?（你的行李箱里面装的什么?）我愣了一下，心想是否要检查违禁物品，我倒不怕她检查，只是觉得打开箱子太麻烦，便急中生智地回答:Document（文件），她做了一个手势，让我可以走了。 和我一起走出门来的是我在飞机上前排就座的一家五口，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和父母亲。我突然惊奇的发现，大女儿虽然才不过十五六岁，刚才在飞机上还穿得花枝招展，现在也换上了一身黑袍，小女儿大概十岁左右，倒是原来的一身花衣，只是加了一个花头巾，至于她们的母亲，则穿了一件几乎把脚背都盖上的黑袍，从头到脚全部被黑布包裹，还将头巾一角撩起遮在口鼻上，除了眼睛你什么也别想看见！全然和飞机上的自由装束判若两人，不知道是在哪里换的新装。两位男士拉着行李箱跟随其后。这时，我看见一群男女手捧鲜花迎上前来，把这一家子团团围住，Salamu、Salamu（你好）好一阵亲热，好一阵问候，好一个拥抱，好一个亲吻！我也为他们的久别重逢而感动得热泪盈眶。 离开出站口，老远就看见SEI的德黑兰项目的张经理和燕化高新的王经理在向我招手，还有好几个我不认识的人都来热情地和我握手，显然他们是认识我的。 当我们坐上车的时候，老王的手机突然响了，原来是老周的来电，他是来接我的，这时找不到我们。他现在是SEI德黑兰项目部的总经理，老王告诉他我们的车牌号他才找到我们。老周执意要我换坐他开的车，上车后才发现是一辆BENZ车，在车上我们谈了很多国内和国际上的问题，谈到家庭和孩子们的生活，很是热烈。到驻地后，厨房又端出了热腾腾的饭菜，其中最受欢迎的是我们刚带来的猪头肉和红烧肉。饭后已是清晨两点多，按北京时间是早晨六点半了，我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睡觉了。老王让我和他同住在一套两居室内，当然是一人一间，经过简单梳洗就昏昏沉沉酣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