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1章 重生</p><p class="ql-block"> “沈今宛，被背叛的滋味如何！”</p><p class="ql-block"> 男人的双手正死死地掐在她的脖颈上，深色的瞳孔里布满血丝，似是要将她吞吃殆尽。</p><p class="ql-block"> 沈今宛被掐得面色发白，双手用力地撕扯着他的手背试图挣脱。</p><p class="ql-block"> “阿叶.........”她艰难开口，唤着他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这两个字像铆钉一样扎进了他心脏中央，已经许久无人这样唤他了。</p><p class="ql-block"> 少年这才缓缓松开手，失了魂魄似得后撤几步。</p><p class="ql-block"> 屋内烛火昏黄，沈今宛这才看清面前的男子，逐渐由失控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那日杀伐果断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比当年多了不止一分沉稳。</p><p class="ql-block"> 两月前，他带领南陵攻下了北尉十几座城池，剑指北尉都城，看就要入主盛京吞并北尉之时.......</p><p class="ql-block"> 李瑾，北尉如今的天子，也是她的好丈夫。</p><p class="ql-block"> 派了人将她从冷宫中拖出来，推上了城墙。</p><p class="ql-block"> 她只觉得李瑾疯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废后，如何能抵挡千军万马。</p><p class="ql-block"> 直到她看清城墙下，骑着高头大马立在南陵大军中央的人时。</p><p class="ql-block"> 她才明白精明算计了一生的李瑾，又怎可能做无用功！</p><p class="ql-block"> 她被束缚着双手吊在城门上，再怎么嘶吼挣扎都毫无意义。</p><p class="ql-block"> 眼里是无尽的悲悯，嘴里是无力的谩骂。</p><p class="ql-block"> “李瑾！你真是好毒的心肠！”她哭着，泪水从眼眶里不断下坠：“就算真是他又如何！他又怎会因为我而放弃这吞并北尉的机会！李瑾！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p><p class="ql-block"> 当年李瑾许她皇后之位，诱她说出江鳞叶的下落，导致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江小侯爷被李瑾的死士逼上悬崖，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p><p class="ql-block"> 午夜梦回，她时常尖叫着惊醒，眼前梦里皆是他。</p><p class="ql-block"> 江小侯爷少年英才，鲜衣怒马，就算是到最后一刻，明白是她背叛在先，也未曾说过一句不好。</p><p class="ql-block"> 李瑾没有把握，迎着风雪，硬着头皮登上城墙。</p><p class="ql-block"> 南陵大军迟早会攻进盛京，而他的后援还需要三日时间，如今把沈今宛推出去，若能成，则胜率大涨，若失败，也不过是一个废后。</p><p class="ql-block"> “看清这是谁了吗？”李瑾大力晃动绑着沈今宛的麻绳，使其不断在城墙上摇晃，麻绳不粗，摩擦以后似乎随时会断。</p><p class="ql-block"> 十年过去，李瑾虽是败军王首，可也依旧一副风姿绰约的模样，声音中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若你不退军，朕立刻命人斩断这根麻绳！”</p><p class="ql-block"> 城墙下是一片静默，就连北尉将领也看不出李瑾的门道，更别说是一路过关斩将，势不可当的南陵大军了。</p><p class="ql-block"> 不等南陵士兵张口嘲弄北尉天真，要拿一个女人换一线生机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那端坐在黑马上的男人却在刀柄磨向绳索的那一刻，忽然大手一挥：“她，给我。盛京，随你！”</p><p class="ql-block"> 江鳞叶嗓音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几分妖冶，开玩笑般就把唾手可得的城池让给了败军：“少一根汗毛，你就带着你的盛京城，一起给她陪葬！”</p><p class="ql-block"> 南陵将领皆面面相觑，无一人敢说半个不字。南陵新皇威名远扬，弑父杀兄的事都做得出，再大逆不道的于他而言，都是儿戏。</p><p class="ql-block"> 她被他带回了南陵，甚至将她藏进了永安宫，那是南陵历代皇后的寝殿。</p><p class="ql-block"> 人人都说南陵新皇不仅不顾礼法，更是昏庸无道，沉迷女色，总爱围着从北尉掳来的废后打转，更是夜夜流连永安宫，掌灯至天明。</p><p class="ql-block"> 沈今宛摸着脖子上的红痕，忽然一口鲜血从心头涌出，重重咳嗽。听见声响的江鳞叶转过身，看见的却是她瘫坐在地上，嘴角地上到处都是她的鲜血。</p><p class="ql-block"> 他顿时慌了神，一个箭步冲过去抱她起来：“太医！快找太医！”</p><p class="ql-block"> 沈今宛伸手抚向他的脸庞，强撑着一口气：“阿叶，没....用地。李瑾给我喝....咳.....了千骨散，不必....救我。”</p><p class="ql-block"> 江鳞叶不听她的，小心地将她安置在床榻上，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没事的.....没事的宛宛....太医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她感受得到，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体温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p><p class="ql-block"> 她嘴角勾着，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对.....不起....”</p><p class="ql-block"> 手里的力量在慢慢流失，江鳞叶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手，一遍遍地抚摸她的额头，眼底的泪水却止不住的落在她脸上，身上：“宛宛！”</p><p class="ql-block"> 南陵四年春，宣庆帝追封北尉沈氏女为后，谥号孝昭。</p><p class="ql-block"> 此后不到一年，宣庆帝郁郁而终，享年29岁……</p><p class="ql-block"> 黑瓦白墙的小院里，青石板上落满了积雪，雕花栏杆上刻着繁复的祥云纹样。刚落了一夜的雪，压垮了几根枯枝，直直地掉下去发出一声闷哼。</p><p class="ql-block"> 屋内用上好的银丝炭烘得暖洋洋的，香炉里燃的檀香额外沁人心脾。</p><p class="ql-block"> 红色的雕花漆床边，一个年龄尚小的丫鬟靠在榻边睡觉。</p><p class="ql-block"> 沈今宛感觉嗓子干涸得快要冒烟，却只能沙哑着呼出几声：“水......水......”</p><p class="ql-block"> 那丫鬟被她细微的声响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赶忙去倒了一杯茶水递上：“姑娘你可算是醒了！”</p><p class="ql-block"> 沈今宛昏昏沉沉地尚未清醒，三两下就把茶水喝尽，才恢复些神志。</p><p class="ql-block"> 面前熟悉的脸孔在房中忙活，她摇了摇头，似是怕自己没看清晰。</p><p class="ql-block"> “小竹....”沈今宛喃喃道。</p><p class="ql-block"> “奴在！”青色衣裳的丫鬟赶忙趴到她身边：“姑娘可有不舒服的地方？睡了三天了，夜夜都发高热，姑娘您可急死奴了！”</p><p class="ql-block"> 一名紫衣丫鬟听到屋里的动静也急匆匆地跑来：“姑娘可算是醒了，快去喊大夫！”她冲着屋外嘱咐了一声，连连有丫鬟应答。</p><p class="ql-block"> “阿青？”沈今宛揉了揉额头，神色里皆是不敢置信。</p><p class="ql-block">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小竹和阿青，都是她母亲在世时为她张罗的。所以即使到后面金姨娘还想往她房里塞人，都被她拒了，只可惜到最后皆死于非命。</p><p class="ql-block"> 小竹在她受封那日，因不小心触到太后逆鳞被发卖到青楼，最后却一头撞死在墙上。阿青一向谨慎，可终究是为护她，被后妃所害而死。</p><p class="ql-block"> 沈今宛无力护她们周全，只能在她们死后献上一束白菊，以表哀思。</p><p class="ql-block"> 如今这二人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小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阿青也才刚及笄，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虚实，若说这是死后的梦境，也未必太真实了些。</p><p class="ql-block"> 她苦笑着闭眼，喃喃道：“既然都是梦了，能不能再让我见见我父亲哥哥？好想他们......”</p><p class="ql-block">第2章 逃婚？</p><p class="ql-block"> “姑娘你在说什么啊？”小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她家姑娘别是烧坏了脑子吧！</p><p class="ql-block"> 阿青也走上前，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莫不是还在高热？”</p><p class="ql-block"> 冰凉的手掌接触到她额头皮肤，刺骨而真实。沈今宛穆然睁眼，目光尖厉敏锐。她起身冲到铜镜前，捏住脸颊，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瞬间涌上全身，紧接着眼眶里落下两行清泪。</p><p class="ql-block"> 铜镜里少女脸上挂着还未褪去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如葡萄般透亮，闪着她原本早已败去的光亮。鼻头圆润，面颊额中皆如魂玉般饱满莹润，丝毫看不出那个在南陵毒发身亡女子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很明显，这不是她的面容。</p><p class="ql-block"> 她美好莹润的面容早已在一次次艰难地爬向李瑾，一次次毫无底线地为他卖命时被蚕食殆尽。她的双眼在陪着李瑾处理朝事，审时度势的时候，已然变得浑浊暗淡。脸颊更是在千骨散里收缩，凝成了薄薄一层皮面，才勉强裹住颧骨。</p><p class="ql-block"> 又哪里是这副稚嫩健康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真是老天有眼！</p><p class="ql-block"> 她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她走到窗前，一把推开雕花窗，阵阵寒风袭来，寒冷遍布全身之时，也宣告着她生命的重启。</p><p class="ql-block"> “姑娘怎么哭了？”小竹捧着帕子给她擦脸，却见沈今宛不管不顾地赤脚吹着凉风，面上是哭笑不得，嘴里更是喃喃着什么，像是中了邪似的。</p><p class="ql-block"> 她猛地抓起小竹的手腕：“现在是什么日子？”</p><p class="ql-block"> “姑娘...姑娘您忘了吗？”小竹tຊ惊慌，她从未见过自家姑娘如此模样，却还是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如今是冬月十九，前几日您...您还......”</p><p class="ql-block"> “支支吾吾什么？”沈今宛语气温和，却没来得及隐去上位者的压迫感，不容人质疑。</p><p class="ql-block"> 只见小竹双腿一软，啪嗒一下跪在地上，低头颤着声回答：“姑娘您，前几日...还当众人面从订婚宴逃了出去.......而后还跳湖轻生了......”</p><p class="ql-block"> 话音刚落，小竹俯首趴在地上，像讲了什么天大的忌讳似的。</p><p class="ql-block"> “小竹！”阿青呵斥道，“姑娘才醒，说这些作甚？”</p><p class="ql-block"> “逃婚？.....逃婚......”沈今宛嘟囔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启正十五年，正是她及笄后与江鳞叶订婚后.......</p><p class="ql-block"> 是了......那日她连红衣都来不及脱下....当着众人以及亲家的面，匆匆跑进了齐王府里。</p><p class="ql-block"> 江鳞叶一路追到齐王府，只换来她的一句兄妹之谊，做不得数。</p><p class="ql-block"> 寒风刺骨的冬夜里，江小侯爷郁郁寡欢，喝遍盛京酒楼，酩酊大醉地倒在了雪地里，亦是烧了三日三夜。</p><p class="ql-block"> 一场订婚宴，闹得不欢而散。</p><p class="ql-block"> 沈父罚她在祠堂思过，金姨娘偷偷将她扶起，教她投湖轻生以胁迫父亲。</p><p class="ql-block"> 她只记得，那日溱湖对岸的梅花开得甚好，只是地面冷冰冰的，风儿也冷冰冰的，哪里都是冷冰冰的。</p><p class="ql-block"> 湖水颇深，浸下去一会儿便失了神志，醒来后就是这等模样。</p><p class="ql-block"> 上一世听说自己是被齐王所救，更是由他亲自抱回，沈今宛不知有多兴奋喜悦。</p><p class="ql-block"> 只是这份喜悦之巨大，于今而言，才是真正苦难的起始。</p><p class="ql-block"> 她无奈地闭上眼，满脸皆是心酸意味。</p><p class="ql-block"> 外厅传来小厮的声音，是她父亲派来的：“家主说了，若大姑娘醒了，就再去祠堂思过吧。”</p><p class="ql-block"> 阿青塞了几块碎银给那通传的小厮，好言相送，让他去喝个小酒，再给她争取些时间。</p><p class="ql-block"> “姑娘这才刚醒，又怎么受得住继续受罚。”小竹在一旁竟小声地啜泣起来，她是真心实意为她好的。</p><p class="ql-block"> “姑娘还是去和老爷服个软，”阿青半蹲在她膝前，替她拢好膝盖上的毯子，“别和自己过不去，姑娘千金之躯，夫人在天若瞧见了，定然要心疼了。”</p><p class="ql-block"> 沈今宛低头瞧着阿青，上辈子她也是这么劝她的。</p><p class="ql-block"> 可她做了什么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