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桃罐头——东北小孩心中的白月光

老街余韵

童年记忆里，总有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罐子藏在奶奶家的橱柜上，远远地被束之高阁，透过尘埃跳跃的光线，可以看到澄黄色的果肉安逸地浸在糖水中，只有生病才能小心翼翼地吃一口。

90年初，前中国首富牟其中用500车皮罐头换回前苏联4架飞机，成为中国商界的传奇，也见证了中国罐头在国际贸易中的高光时刻。而如今，罐头已经很少出现在人们的餐桌上了。其实，在几十年前，罐头根本是普通人高攀不起的。在我母亲迟捷（1975年生人）的记忆中，罐头是只有逢年过节，甚至生病时才能吃到的“奢侈品”。数据显示，在上世纪70年代，一瓶水果罐头卖七八毛钱，而一斤猪肉只卖五毛钱到一块钱。

中国罐头产业的真正快速发展是在1949年之后，特别是在抗美援朝战争的催化下，中国罐头产量激增。1953年抗美援朝结束时，中国罐头的产量增长了15倍以上。1953年以后，原本主要满足军需的罐头，开始涉足出口。1959年中国罐头的总产量为16万吨，其中一半以上是用于出口的，涉及猪牛羊、家禽、水果、蔬菜等十多个品种。彼时，四五十家主力罐头厂主要有哈尔滨松江罐头厂、锦州罐头厂、烟台罐头厂、天津罐头厂、上海梅林罐头厂、泰康罐头食品公司、厦门罐头厂等。

1935年，南满铁道株式会社总裁松岗洋右，主持建立“南满铁道株式会社畜产加工所”，厂址设在哈尔滨老太平区的东棵街，1938年工厂竣工投产，生产灌肠等肉制品和罐头。1946年，苏联红军进驻哈尔滨，“满铁畜产加工所”被中长铁路局接收。建国后，被东北军区后勤部接收，改名为松江罐头厂。

上世纪50年代，哈尔滨市民能买到的“红肠”大部分都是松江罐头厂生产的。这是因为当时哈尔滨的欧式灌肠（包括红肠）主要由哈肉联、松江罐头厂和苏联侨民会灌肠工厂生产，其中哈肉联生产的欧式灌肠大部分出口苏联，苏联侨民会灌肠工厂生产的欧式灌肠则主要面向外国侨民，只有松江罐头厂生产的欧式灌肠面向哈尔滨市场。

那时候，松江罐头厂是哈尔滨较大的副食品加工企业，产品销往国内外。灵芝软糖、番茄酱、甜酸黄瓜、牛肉、甜酸辣凉菜、梨酱、糖水香瓜、糖水葡萄.....这些罐头都吃过的，当年不知该有多幸福。

在过去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罐头一直以“慰问品”的形式存在，谁家有人生病了，去探望的时候可以不带别的，但一定要带几瓶罐头，用红色的网兜一装，挂在自行车把上叮叮当当。要是谁家逢年过节的时候收到了别人送的黄桃罐头，那家里的小孩甭提有多兴奋了，自打客人进门那刻起，眼睛就直勾勾盯着黄桃罐头不放， 还得屁颠屁颠地告诉别的小朋友，然后在一堆羡慕的目光中得意洋洋。每当东北小孩生病的时候，家长们就会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一罐不知道在哪里藏了多久的罐头，以黄桃罐头作为精神力量，激励他们喝下那些苦药。

在过去那些交通不便、物资匮乏的年代，北方人很难吃到新鲜的水果，尤其是在气温寒冷的东北地区，水果的生长和储存都不是那么容易。一罐能储存很久的黄桃罐头，简直是黑夜里的一道光，给无数吃货带来希望。再加上黄桃罐头只有在走亲访友、生病探病等场合才能吃到，它身上凝结着无数东北人难忘的童年记忆，让人有种特殊的情结，自然成为了一辈子难以忘怀的美味。

星光荏苒，压垮记忆里玻璃罐头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多。没办法，在年轻人眼里，罐头从里到外呈现出的消费价值都已逐渐过时，他们需要的是上百元一斤的车厘子，朋友圈担任顶流的榴莲、小资轻食牛油果.....浸泡在糖水与添加剂里的水果在当前的消费环境里，仿佛应该永远封存在时光里。吃一口黄桃罐头，重拾生活的回忆，不想重返那段“饥寒交迫”的日子，与罐头有关的种种往事，和那些难以释怀的记忆，刻骨铭心的舌尖上的滋味，让我感叹活着的美好，那些滋味，曾给我暗淡无光的童年带来无限的希冀与享受，是现实生活中任何山珍海味都难以比拟的，那些水果的甜蜜与茄汁的醇香、罐头肉的酥烂，是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