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困之路

潘英怀

高68级1班潘英怀 <p class="ql-block">在人生的营帐中,在人世间的战埸上,谁都会或多或少遇到各式各样的困境,政治的、经济的、生活的、生存的、心理的、情感的、工作的、仕途的等等。面对困境,有的人激力抗争,有的人选择逆来顺受,有的人则冷静等待机遇。不论采取何种方式何种态度,目的都是力图摆脱困境,寻求新的希望。</p><p class="ql-block">我的困境始于1968年底,作为返乡知青,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孝姑红久大队一队务农,便陷入了生存的困境。在未回到生产以前,成天在学校混日子,什么政治上平等地位,劳动上的公平待遇,都没有切身体会。一回到生产队,便受人白眼,你富农家的娃儿朗个被遣送回农村当“弯脚杆”了。你高中生怎么样,还是跟农二哥一样挑粪桶。挑粪桶我怕什么,我有强健的身体,上百斤重的粪担一口气从街上挑回生产队,轻松得很。然而,让我很不爽的不是大粪臭,而是挑同样重的粪担回生产队,挣得的工分只有贫下中农的80%。挑一担粪他们得2个工分,而我只能得1.6个工分。这就是生产队那几个贫下中农订的所谓“规矩”,贫下中农说了算,谁也改不了。真是太不公平,让人难以接受。还有更让人气愤的事。1969年春节前,我受生产队派遣和生产队的另外四个贫下中农子弟一道前往泉水镇挑黄豆种。回到生产队按贫下中农订的规矩评工记分就不谈了。我们一行住同样的旅店,吃同样的饭菜,拿差旅费理应一视同仁,但恰恰令人意外。他们四个贫下中农子弟每人每天拿了4角钱的差旅补贴,而我每天只能拿到3角2分钱的差旅补贴。简直是欺人太盛。心中固然愤愤不平,但这是贫下中农订的“规矩”嘛,你能搬起石头打天。只好逆来顺受罢了。</p><p class="ql-block">有言道“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参军当兵保家卫国是每个热血青年的义务。在唯成份论的背景下,参军当兵却成了贫下中农雇农子弟特享的专利,地富子女想都不要想了。1969年春,北京军区来孝姑征兵,宣传是去北京保卫党中党,保卫毛主席。我怀着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同生产队的另外两名贫下中农子弟报名参军。临到参加体检时得到的信息是地富子女没有资格当兵的。就这样想尽匹夫之责的权利被剥夺了。这样的结局怎不让人郁闷呢。</p><p class="ql-block">在极左路线当道,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生产队的几位极左分子,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行为,左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们不仅把生产队的人按阶级成份享受不同待遇,而且还把家畜也按阶级成份纳入相关分配。地主富农家养的猪也跟着主人受连累。1969年3月,生产队决定把仓库中存放的烂玉米和一部分发霉的稻谷,作为饲料粮按各家各户养猪的头数分配。母亲让我去背猪饲料。就在分饲料的现场,一个胖左派站出来说“地主富农家的猪不分饲料粮”。生产队的当权者明知这样做是极其错误的,但他默不作声,也就默许这位左派代表的提议。地主富农家养的猪也就失去了享受饲料粮的资格。我只好十分无奈地背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背篓回到家中。</p><p class="ql-block">我读高中遇文革瞎混了三年,年龄近19岁了,老大不小。回到家里父母急忙帮我张罗找媳妇的事。第一个是通过表姐在龙孔二大队介绍一个中农子女,见上一面后,她父母一听说我是富农子弟,觉得我家的成份太高,就此吹了。第二个是我所在生产队的,还是远房表亲妹子。她的父母没有反对,但她的哥嫂坚决不同意,若要成了,将来没有好日子过。也就作罢了。拉倒吧,自己都不知如何生存,还说哪门子亲啊。暂不去想它了。</p><p class="ql-block">我回到生产队受人讥讽,劳动得不到公平待遇,谈恋爱没有谱,当兵的梦破灭,想等别的工厂招工根本没戏。成天在家闷闷不乐,心理处于迷茫之中,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到底出路何在?难道就这样被困死在这令人窒息之地吗?正在惆怅之际,一个机遇来了。嘉阳煤矿来我们生产大队招工了。我必须紧紧地抓住这一机遇,才能脱离眼前的困境。</p><p class="ql-block">对于最危险、最艰苦的煤矿井下工作,贫下中农子弟是不屑一顾的。在那个被认为是“埋了没有死、死了没有埋”的煤窑,更没有贫下中农子弟愿意去。煤矿招工,尤其是招井下工种,生产队的胖左派们对地富子弟不设禁令,若地富子弟要去煤矿井下当工人,可以网开一面,不阻拦。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为我脱离困境开了一扇门,真要谢天谢地。</p><p class="ql-block">1969年4月,省属嘉阳煤矿来孝姑公社招收井下采掘工,分配给我们红久大队5个招工指标。要去嘉阳煤矿当挖煤工,我的父母及我的大伯是极力反对的。我大伯说:“周六咡(因我的干保妈姓周,在生产队大家叫我周六咡),你一个高中生去嘉阳煤矿当挖煤工人,太委屈你了。况且煤矿井下很危险,随时都可能危及生命安全,煤层又薄又硬,还要躺倒挖吊槽,稍不注意煤炭吊下来就砸到你,在那个又黑又暗的井下不见天日,一干就是八、九个小时,这样沉重的挖煤活你怎能受得了。你的五哥原来就在嘉阳煤矿黄村井挖煤炭,我想方设法才把他给弄回来了。那个埋了没有死的地方,你就别去了,还是等等再说吧”。我爸妈说:“儿子,煤矿井下危险得很、苦得很。还是好好呆在生产队埋头苦干,将来成个家也可以过一辈子”。我对父母说:“爸妈,你们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在生产队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有了这个机会,我必须走出去,肯定比呆在家里好。煤矿井下肯定有危险,我注意就是了。再苦再累我都不怕,总比在生产队受欺辱、受打压要好得多。至少我也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你们要相信儿子在外边一定能活出另一番模样。不要再阻拦我了,嘉阳煤矿我是坚决要去的”。经过一番交谈,父母似乎明白了我为什要犟着去嘉阳煤矿的道理,便不再劝阻,还说:“人不出门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儿子,放心的去吧,愿你一生平安”。</p><p class="ql-block">在说服了父母,生产队又放行的前提下,我毅然决然地到嘉阳煤矿在孝姑的招工处报了名。经招工体检、政审和生产大队、人民公社批准,终于在五月十六日等到好消息。我被嘉阳煤矿招工录取,明确为采掘工。五月二十日一大早,我同本大队的另4名被录取工人,在孝姑码头登上了嘉阳煤矿接新工人的机帆船赶往石板溪,后乘坐嘉阳煤矿小火车到达目的地……嘉阳煤矿(跃进桥)天锡井。在天锡井经过一个半月的安全培训,我被分配在天锡井(三井)掘进队当掘进工。从此,我踏进了煤矿工人队伍,摆脱了困境,开启了我崭新的人生道路。这便是我的脱困之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