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珠玑

实圃斋主/杜库

　　曾经，造访画家杜红东“沉木斋”。我们一起喝茶、聊天，欣赏画作，浏览画册，观鱼赏兰，不知不觉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临别时，我顺嘴说了一句：“下次再登门，希望能亲眼目睹你现场作画。”红东颔首默许了。

　　入夏，正是江南枇杷成熟的季节。红东打来电话，说是要送老家的枇杷让我尝鲜。今年，本地枇杷丰收，我已经尝过，白的、杏黄的、金黄的，味道确实不错。我正想谢绝他的美意，幡然醒悟，莫非是他要践行承诺，亲自画“枇杷”给我“吃”么？

　　于是，随即动身，不一刻就到了画室。“沉木斋”的院子里长了好多新竹，显得更加蓊郁；一架藤萝，生机勃发，新枝越过围墙，张牙舞爪一般，肆无忌惮地伸向邻居的屋檐；鱼池里的水，清澈明朗，循环往复，叮咚作响，五六尾袖珍锦鲤，悠然摆尾，在“乱石”间穿梭，时隐时现。延请至画室，整一面南墙挂满金黄的“枇杷”，有的长在枝头，有的装在篮子里，有的置于盏中，有的和其他水果一起拼盘……有一种令人望枇杷而生津的快感。

　　入座，桌子上的铁观音茶已煮开，茶香沁人心脾；沉香已点燃，画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翕动鼻息，心旷神怡；和着藏在暗处的音响，轻轻地传来悦耳的乐曲，那美妙之音，分明是最愉悦的享受；盘中金灿灿的新鲜枇杷，颗颗饱满，令人馋涎欲滴。这鲜枇杷，是红东亲自爬上树梢，择硕大的果摘下来的。看着诱人的鲜枇杷，我怎能辜负主人的一片心意，双手左右开弓，三下五除二，脱去枇杷的外衣，一颗接着一颗，丝滑地送进嘴里。不一会，就吃了个肚子圆。

　　和红东的聊天，自然围绕我陌生且感兴趣的“画题”展开。聊他师从杜如望和柳村的轶事；聊他独自走近寂静的大山，观瀑、看树、看山、看水、看花鸟虫草；聊他宁神静气，耐得住寂寞，绘画时忘我的工作状态；聊画画的创意、构思、笔墨、下笔力量掌控等技艺性问题；也回复我何谓大写意、何谓小写意、何谓工笔画等系列幼稚的提问。

　　说话间，我们移步画桌。红东从纸堆中，找出一张四尺对开的“生宣”纸，铺展在画案上。又从琳琅满目的文房四宝中，择取大小毛笔多支。只见他娴熟地舀了几匙水于砚台中，用一锭方块墨画着圈，迅速研磨；既而往调色盘里挤了少许颜料。用一管大毛笔，吸足墨汁，在手边的废宣纸上调试了一下墨的浓度和笔锋。当笔尖移至适当位置，快速上提下按，两片竹叶似的笔划，渐渐地向四周漫开；又用一支细笔，在叶子周围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怪圈，接着又在圈内填上黄黄的颜色。大小笔在他的手中时快时慢地轮换，笔锋时划时点地游走。不一会，脉络的是叶子，飞白的是枝条，黄色的是枇杷果子，或临风向阳、或低头俯地、或藏匿于叶底，只露出半个“羞涩”的脸。

　　末了，红东在画作留白处落了款。从印盒里精心挑选了几枚印章，在合适的位置钤上了印，一方引首章，一方签名章，一方压角章，一幅和颜悦色的《满目珠玑》就这样完美画成了。

　　现场观看红东泼墨挥毫，感触颇深，惊叹不已！他执笔沉稳，不抖不颤；下笔如有神，笔墨流畅，惟妙惟肖；落笔胸有成竹，架构得体，一气呵成。虽然，我不懂画事，不知道用什么贴切的词语来赞美这幅写意枇杷，只看一眼，莫名心中涌起一种喜爱的冲动。

　　我想，这幅“枇杷”，是红东亲自从果园的树上连枝带叶“摘下”来的；是来自南墙悬挂着众多“枇杷”画作中的经验之作；是多年来，在孜孜不倦的笔墨实践中的功夫展现。“吃”着红东的纸上“枇杷”，让我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