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雁荡山真际寺：千年禅韵与东方微笑</p><p class="ql-block"> 章育生</p><p class="ql-block"> 一、云深不知处——真际寺的山水坐标 </p><p class="ql-block"> 雁荡山灵峰景区的真际谷中，真际寺藏于群峰环抱之间，如一幅隐逸千年的水墨长卷。此地四围峭壁如削，鸣玉溪自寺前蜿蜒而过，溪水击石之声与林间鸟鸣相和，宛若天成的梵音。寺后百米高处，两处宋代摩崖石刻静默诉说往事：一为山洞竖石上的“枕流石”大字，笔力遒劲却无落款；另一处刻于西侧岩壁的禅理诗，题记“嘉定丙子中元日”，落款“平庵契常”，将时光定格在南宋嘉定九年（1216年）。明代旅行家徐霞客在《游雁荡山日记后》中感慨“径路崎岖，草木蒙茸”。明代文人何白在《汲古堂集·雁山十景记》中记述真际寺“林壑幽邃，时有野麋出没”，其《游真际寺》诗更以“古殿寒藤罥，荒畦野雉飞”勾画古寺荒寂之景。足见其自古便是远离尘嚣的修行秘境。1934年，孙中山之子孙科为母祈福，在寺周植下数十株桂树，至今秋日丹桂飘香时，仍能嗅到历史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二、劫火重光——千年古刹的涅槃之路 </p><p class="ql-block"> 北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真际寺在雁荡十八古刹中初现雏形，熙宁元年（1068年）获赐寺额。南宋时期，随着温台驿路兴盛，灵岩、能仁等寺香火鼎盛，真际寺却因地处幽僻，在《广雁荡山志》中仅得寥寥数笔。元人李孝光见其“绝巘松梯蹴翠盘，前期废寺有空坛”的荒凉。万历三十年（1602年），僧体如铸铁钟重振法音，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定生禅师重修禅堂，至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白波禅师建西厢房与围墙，方使古寺稍复旧观。2018年，当代高僧济群法师发愿重建，历时六年筹措，终在2024年5月12日以唐风宋韵交织现代美学的姿态重现人间。这座历经九次兴废的古刹，恰似佛家所言“成住坏空”的生动注脚。</p><p class="ql-block"> 三、历代高僧的禅心接力 </p><p class="ql-block"> 虽史料零散，但残碑断碣间仍可窥见薪火相传的禅者风骨。南宋平庵契常禅师，在摩崖题写“空山寂历道心生”的禅诗，以“平庵”为号，开创“农禅并重”宗风，寺僧白日荷锄耕云，夜半青灯黄卷。明万历年间，体如禅师铸铁钟重开山门，钟身铭文“声震大千”，将修行与匠作融为一体，今人轻叩古钟，仍能听见四百年前的清越余韵。民国白波禅师于战火中独守荒寺，手植松柏喻佛法常青，展示其“宁守破钵，不趋繁华”的风骨。这些无名高僧，恰似寺前溪流中的鹅卵石，经千年冲刷而温润如初。</p><p class="ql-block"> 四、济群法师：当代佛教的革新者 </p><p class="ql-block"> 现任住持济群法师，这位祖籍福建的禅门龙象，身兼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苏州戒幢佛学研究所所长。2018年初春，他踏勘真际寺遗址，见残垣断壁间野花摇曳，遂发愿“重建道场，续佛慧命”。重建工程未公开具体投资数额，但知情人透露，资金源自海内外信众供养，法师严守“金钱戒”，所有善款直入功德箱，重建过程堪称“清流中的清流”。建筑团队遵循其“无我、无相、无限”的十二字箴言：大雄宝殿摒弃繁复彩绘，以原木榫卯构架展现“本来面目”；仿麦积山西魏窟的“东方微笑”佛像，以三米高的泥塑贴金造像呈现“举身微笑”的禅悦；禅堂地面铺设素麻蒲团，暗合“平常心是道”的禅机。法师常说：“寺院不是景点，而是心灵实验室。”</p><p class="ql-block"> 五、禅意空间的现代诠释 </p><p class="ql-block"> 重建后的真际寺，既存古意又见新章。中轴线自山门延展，经禅堂、斋堂至大雄宝殿，两侧静修中心与明镜湖互为映照。入寺须脱鞋跣足，青石地面沁着山间凉意，取“褪去尘劳”之意。禅堂可容86人共修，蒲团排列如星宿阵列；农禅区保留半亩菜畦，都市人可体验“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古风；禅茶院悬赵州“吃茶去”偈语，茶器皆取天然葫芦、竹节。建筑采用传统夯土墙，冬暖夏凉；雨水收集系统滋养寺周草木，践行“草木成佛”的生态佛学。最妙处在钟鼓楼檐角，悬挂81枚铜铃，风过时清音与溪声共鸣，恰如济群法师所言：“禅不是逃避，是在喧闹中听见内心的清泉。”</p><p class="ql-block"> 六、开光盛典与社会回响 </p><p class="ql-block"> 2024年5月12日巳时，1127人齐聚真际寺。开光仪式上，济群法师以朱砂笔点佛像双眸，霎时云开雾散，阳光穿透殿顶莲花藻井，在“东方微笑”佛面投下金辉。信众争请佛像衣袂所裁红布，法师笑言：“莫向外求，红布不过提醒各位：佛在心头坐。”这一瞬的天人感应，恰印证了法师所言"佛在心头坐"的禅机——当梵呗声穿透千年时光，鎏金佛面与莲花藻井交叠出的不只是建筑之美，更是佛法智慧在当代的生动显影。传统木构的榫卯间传承着东方营造密码，而阳光穿透殿顶的刹那，则完成了古老信仰与现代心灵的量子纠缠。</p><p class="ql-block"> 游客在留言簿写下“这里连时间都变得慈悲”时，或许正触摸到了雁荡山千年禅脉的律动。当《光明日报》聚焦“传统建筑现代表达”，《浙江佛教》深描“佛教中国化”实践，这场重建已超越物质空间的修复，成为文明基因的唤醒仪式。尤为难得的是，重建未损周边生态，古桂的年轮里沉淀着唐宋烟云，残碑的苔痕间漫漶着明清香火，而新筑的飞檐正将月华织入数字时代的星空——在传统与现代的共生场域中，“不离世间觉”的东方智慧，正以建筑为经，以生态为纬，编织着当代人的精神原乡。</p><p class="ql-block"> 七、真际精神：超越时空的禅心 </p><p class="ql-block"> “真际”二字，取自《楞严经》“真际所诣”，喻真如本体。这座千年古刹的精髓，在三次历史转身中愈发清晰：宋代契常禅师以农禅立身，诠释“平常心即道”；民国白波禅师乱世守静，演绎“八风吹不动”；当代济群法师化寺院为教育道场，践行“佛法生活化”。暮色中的真际寺，晚课诵经声随山风飘散，恰似济群法师为山门题写的楹联：“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当游客抚摸孙科手植的桂树老干，或于禅茶院瞥见自己映在青瓷碗中的面容时，或许会顿悟：真正的重建不在梁柱间，而在每个觉醒的刹那。这座雁荡深处的古刹，正以亘古常新的禅意，默默守护着人间对清凉世界的向往。</p><p class="ql-block">（原创散文，版权所有；图片来自网络，感恩支持！）</p><p class="ql-block"> 2025年5月27日于杭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