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西园

　　在济宁的方言里，老人这个词的发音是这样的，“老”发长一声，“人”发短四声。这个词不是老年人的意思，而是拜把子兄弟的意思。《水浒传》里的梁山就属于济宁市，所以拜把子这件事看起来很正常。

　　有一次一个人在济宁南池公园玩，这里曾经是李白和杜甫经常一起来游玩的地方，公园里还有李杜的雕像以及二人的诗句。尤其是晚凉亭门口牌匾上悬挂着杜甫写的“晚凉看洗马，森木乱鸣蝉”的佳句尤为惹人注目。正值晚秋，池塘里的荷叶有的已经变得枯黄，那些未采摘的莲蓬很多已经变成了褐色，荷花早已没了踪影......天气没有那么热了，却很清爽......十来个老年人，有男的也有女的，围绕在晚凉亭周围，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正在侃侃而谈。一个老大爷说的正起劲：“小时候，兄弟几个光着腚一起玩泥巴，玩的开心了，大家用手捧几把土堆起来，找个树枝插在上面，一起磕几个响头，就成老人了......”“兄弟们现在都老了，但是，小时候那种拜老人的感觉却从来没有消失过......”这群老人说的话多了，“老人”这个词反复出现，我就问了隔壁一个大嫂，她告诉我“老人”的含义，但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叫“老人”而不是“拜把子兄弟”......老人们说的非常起劲，说起话来完全不是一个老年人的样子，还彼此说了一些小时候的糗事互相调侃，仿佛他们的童年又回来了......

　　作为一个奉行不结盟政策的我，对他们聊的事情很感兴趣，于是，就坐在他们旁边倾听。老人们的父母对于老人们来说，都是自己的父母，要叫爹叫妈。为了和亲爹亲妈加以区别，别人问时就说是干爹干妈。当然，老人们之间是按照年龄来排行的，老大，老二，老三......就这样叫起来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一定是同样的姓氏，但是，大家之间就和亲兄弟一样，并且老人之间的媳妇也会随着丈夫参与到这个团体里来。说白了，就和亲兄弟媳妇之间的妯娌关系差不多。老人们有了孩子，孩子就要喊这些老人干爹了，当然，这种关系是否可以一辈一辈的传下去，就很难说了，毕竟，即使是亲兄弟之间的后代也会随着辈分越来越远......当然，也正是以后会越来越远，所以当下的老人之间的感情才会显得弥足珍贵吧？

　　老人之间和亲兄弟和叔伯兄弟一样，也有亲老人和叔伯老人。亲老人各自和别人拜的老人如果觉得还不错，也会和原来的老人一起再拜在一起，成为一个更大的老人群体。至于老人之间的关系，一般是从小拜的感情更深，当然，也有和后来的叔伯老人关系更好的，这就要看彼此之间的脾气是否合的来，对脾气的人往往感情更深一些。当然，也有老人之间关系渐行渐远的，随着生活场景和社会地位的变化，合不来或者关系一般的老人之间可能会减少联系......也有一些老人之间，由于利益的原因，关系变得微妙......尽管如此，大家永远都会记得老人这个关系。

　　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济宁有那么多的老人关系？除了靠近梁山，还有别的原因吗？老人之间是一个利益团体，肯定会互相帮忙，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道德准则，并不是唯老人关系至上，就像我们说的以德服人，老人内部有做的不好的，大家也会一起批评他。老人们之间也不会像黑社会一样去一起欺负别人，当然，如果被外人欺负了，那就不一样了......当然，我说的不一样，并不是说一起去打架，而是会出一些主意去应对。毕竟，济宁的老人群体还是挺多的。最主要的，应该还是大家的价值观差不多，愿意在一起玩，价值观变了，关系也会变，价值观不变，感情就不会变，在一起玩的也更长远......我不知道李白和杜甫是不是老人，但是，我知道诗仙和诗圣惺惺相惜的情感成为了千古佳话。李杜互赠诗句很多，在济宁太白楼都有记录。其中杜甫《梦李白》的“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尤为感人，而李白戏赠杜甫的“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也体现了李白对杜甫的关心......

　　我依旧奉行不结盟政策，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朋友。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可能我们很少在一起，但是，即使几年见一次面，那种感觉依旧会扑面而来......还有一些朋友，因为大家都喜欢做一件同样的事情，所以每周都会定期见面学习，很单纯，没有别的。不知道，这算不算君子之交淡如水？和其他饮料相比，或许水的保质期才是更长的。当然，有些老人的关系也和这水一样......我的这些朋友，虽然没有拜把子，关系也不弱于那些老人之间的关系，并且也不拘于男女......老人好像只和同性之间拜把子，尽管女性也有和女性拜把子的......

　　也许，多年不见，你可能风光无限，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别人都说你多好多牛，有一个人静静地问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这个人应该就是你心里的那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