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木棉别样红——纪念父亲率部抗美援越出征六十周年

骏马奔腾

　　今年6月9日是我父亲率部参加援越抗美战争60周年纪念日。六十年整整一个甲子的时光，足以让婴儿变成老者，让黑发染上霜雪，让记忆褪去鲜活的色彩。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党中央、中央军委决定派出解放军高炮部队开赴越南北方，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战争。根据济南军区和67军军部的指示，高炮群派我父亲率领一支高炮部队开赴越南北方。部队启程前，时任67军军长李水清少将和军政委钟炳昌少将亲自到部队看望即将出征的指战员和干部家属。

　　在1965年6月9日那个闷热的夏日，我父亲率部队全部换上越南军装，秘密跨过友谊关，开赴越南北方姑苏岛。

　　我父亲于1938年参加八路军，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洗礼，那年已经四十一岁，正处于人生中年的黄金时期。

　　姑苏岛位于越南广宁省下龙湾以东，面积不过十余平方公里，却因扼守海上要道而成为美军轰炸的重点目标。父亲率部队驻守姑苏岛之后，部队指战员运用劣势装备，发明“集火射击”的新战术，打得拥有世界上最现代化飞机的美国空军折戟沉沙。

　　据战后统计，部队在越南共击落击伤美机17架。战士们戏称姑苏岛是"铁雨花园"——钢铁弹片如雨般落下时，木棉花依旧开得灿烂。最惨烈的记忆停留在1966年旱季的一天，美军出动36架F-105雷公式和鬼怪式战斗轰炸机对姑苏岛实施"滚雷行动"。父亲回忆道：“幸亏部队提前转移了阵地，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敌机投掷的重磅炸弹把原阵地都炸成一片焦土。”

　　在支援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战争的艰苦岁月里，部队中涌现出许许多多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英雄人物。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还专门派摄影师跟随部队，把部队打美军飞机的战况摄制成纪录影片给国内部队播放。父亲和战友们经过近二年的艰苦作战，顺利完成了出国作战任务，获得了越南总理范文同亲笔签发的立功证书 。

　　当1967年2月父亲率部队回国后，他体重只剩51公斤，原来满头黑发全都变白了。晚年他离休进入青岛军队干休所后，常对着电视里播出的越南下龙湾风光出神，有一次他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山上观测哨旁边那棵被炸剩半边的老榕树，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六十年后的今天，当我翻阅那本泛黄的相册——照片里年轻的中国军人守卫在高炮阵地上——突然觉得这些影像与旅游网站上姑苏岛的碧海银沙、翡翠色泻湖形成了奇妙映衬。当年指战员们用鲜血守护的这片土地，如今姑苏岛被越南国家旅游局评为“越南最美岛屿之一，还被誉为离天堂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那里洁白沙滩延绵数十公里，红树林间栖息着濒危的玳瑁海龟，景色异常美丽。

　　这让我萌生一个念头：建议群主组织我们部队大院子女重返姑苏岛，根据父辈们日记的记载，循着地图的坐标，寻找那些散落在热带丛林中的高炮阵地遗址。我们可以带上父辈们珍藏的战场照片，在潮汐退去时寻找当年刻在礁石上的"打倒美帝"字样；可以拜访当地经历过战争的老者，或许他们还记得那些说汉语口音的中国军人；更可以在部队首战告捷的日子，向着北部湾的海风撒一把从故乡带来的黄土。

　　姑苏岛现在有定期渡轮从下龙市出发，岛上建起了生态度假村。我们可以在海里划独木舟，在当年防空阵地所在的制高点看日出，在曾作为部队宿舍的岩洞里点一盏长明灯。这样的旅程，既是向父辈们的致敬，也让我们永远记住那些为保卫世界和平立下不朽功勋的英烈们。

　　发小们，你们有兴趣了解父辈们在姑苏岛与美国空军战斗的生活吗？那些关于夜航敌机的轰鸣、防空洞里手风琴声、用炮弹壳栽种的野兰花……每年11月至次年2月是越南的旱季，也正是那里旅游的最佳季节，我们能否相约踏上这片被鲜血与海水共同滋养的土地？在那里，战争的伤痕已被红树林的根系温柔包裹，而父辈们的青春，永远定格在木棉花与硝烟交织的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天空之下，他们为抗美援越立下的不朽功绩，我们和子孙后代将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