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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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治云

儿时，每年春节之后，就特别期盼端午节了。因为，端午节能吃粽子。这是一年当中的第二个美食节呐。

端午节的前几天，奶奶早早地就泡好大软米（也称黄软米）和软桃沗（即糯高粱米），必须一天换一次水，预防发酵发酸。

端午节的前一天，奶奶约了对门阴林之先生的老伴和斜对门董耀卿先生的老伴，老姐妹仨品字型围坐在院子里的柏树下，呼吸着从墙角弥漫而来的玫瑰花的馥郁芳香，聆听着从头顶柏树枝叶中传来的悦耳鸟鸣，一边聊天，一边包粽子。这一代家庭主妇们灵巧的双手，不仅是做针线活儿的高手，同时还是烹饪农家饭菜的高手。包粽子是个技术活儿，首先是要包出棱角分明的形状。同时，包扎的松紧度亦很有讲究。包紧了，容易出现煮不软的问题。包松了，则容易被煮散了，煮成一锅粥。所以，在一年一度的包粽子才艺展示活动中，左邻右舍的家庭主妇们总会相约在一起共同切蹉技艺。因为，端午节还有走亲戚的风俗，亲朋好友都要相互品评各家粽子的味道。

粽叶是小商贩们从潞安府或屯留、沁县贩来的。沁源气温偏低，端午时节粽叶还长不大。绑粽子的绳儿是从河边或田间道路旁割回来的马莲草。马莲捆粽子，这是传承数千年的文化遗产，至今仍然是识别粽子是否正宗的一个显著标志。

人们吃粽子，就是要咀嚼糯米香+红枣香+粽叶香+马莲香+柴火灶香+屈原精神，那种大自然之美与厚重的历史文化之美包融在一起，经过一晚上文火焖煮出来的美美与共，不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精神的熏陶。然而，当今有些商家偷工减料，用线绳甚至尼龙绳捆绑粽子，用柴油炉或煤气炉煮粽子，这种怪味粽子，与传统的粽子已经相去甚远。

端午节的早晨，透过老宅的窗户，远远地看见县城东边的人样山头，雾霭升腾，晨曦辉映。这时，奶奶会给我手腕和脚腕系上五色线绳，用以驱邪避毒。而后，爷爷领着我往县城西边的石人圪嘴方向去采艾草。城里的人不约而同都往石人圪嘴去采艾草。羊肠小道上，人们排着一长溜，谈天说地，兴趣盎然，朝着一个方向前行，好像那座山梁专门给城里人供应艾草似的。

艾草有扶正驱邪的功效。屈原有诗云：“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据说，端午节这天采来的艾草功效最强。于是，家家户户都要在门框上插几枝艾草，就和贴门神一样虔诚。艾草确实有驱蚊的特殊功效。夏天的夜晚，人们在院子里纳凉，总会点燃一根艾草辫子，袅袅而升的烟气瞬间将蚊蝇驱远。抽旱烟的人们，也会随身带一根艾草辫子，既可做燃具，又可熏蚊子，还有艾灸的作用，真是一举多得哦。

从山上采艾草回来后，一进院子就闻到诱人的粽香。马上就能吃粽子了。我早已饥肠辘辘，垂涎欲滴。奶奶将大软米、桃沗米两种粽子剥去粽叶，盛在碗中，洒上自己腌制的玫瑰糖（院子墙角种着一丛玫瑰花，奶奶每年都要用红糖、白糖腌制两罐玫瑰糖，专门用于端午节吃粽子，中秋节烤月饼，春节蒸糖糕），粽子独特的香味与玫瑰糖独特的甜味，给我带来如痴如醉的味觉冲击。我们坐在小炕桌周围，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别有风味的玫瑰糖粽子，一边聆听爷爷讲述屈原的故事。

两千多年来，屈原的爱国精神代代相传，纪念屈原的粽子也历久弥香。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精神一直激励我的人生旅程。

记得1985年端午节早晨，我在市郊石子河边采艾草时，随感而发，吟诵小诗一首，《端阳节感赋》：

屈原千载名，

粟粽万古香。

国家兴与衰，

肝胆照汩江。

2006年，我曾专程赴京拜访著名雕塑大师钱绍武老先生，并请他赐我墨宝。老先生欣然命笔，泼墨挥毫，将我的这首《端午节感赋》绘就为钱体书法，我一直悬挂在书房，做为人生的座右铭。

2025年端阳节于潞州

沁源县石人圪嘴

艾草

粽叶

马莲草

粽子

玫瑰花

玫瑰糖

屈原

钱绍武先生手书张治云《端阳节感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