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斥儿“啃老”

关巍

　　“啃老”是个新词，指子女成年后具有谋生能力，却不自食其力，仍然依靠父母资助赖以生存的一种社会现象。“啃老”虽是新词，现象古已有之。

近读《辛弃疾词集》，卷三中有一阕词《最高楼·吾衰矣》，辛弃疾斥儿“啃老”，振聋发聩。

辛弃疾，字幼安，自号稼轩居士，南宋时期著名文学家、豪放派词人。王国维《人间词话》有评“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我们从小到大所听到的，那些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词句，譬如“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南乡子．京口北固亭有怀》),“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等名句，皆出自辛弃疾之手，这样的爱国之作、英雄之词，表达了他驰骋沙场、抗金报国、收复河山、建功立业的强烈愿望。但事与愿违，辛弃疾在被弃置不用、闲隐乡居的漫长岁月里，也曾填词自愈，在他少见的写日常生活的词中，《最高楼·吾衰矣》表露出那种英雄迟暮、报国无门的无奈心态，看似斥儿，也是抒发心意，劝解世人。

“吾拟乞归，犬子以田产未置止我，赋此骂之。吾衰矣，须富贵何时。富贵是危机。暂忘设醴抽身去，未曾得米弃官归。穆先生，陶县令，是吾师。待葺个园儿名'佚老'，更作个亭儿名'亦好'，闲饮酒，醉吟诗。千年田换八百主，一人口插几张匙。便休休，更说甚，是和非。”

总以为辛弃疾的词，金戈铁马，壮怀激烈，没想到他也会写得这么有生活、这么有趣。“我本想告老还乡，儿子却以田产未置为由阻止我退休，所以我写这首词来骂他。”你看，辛弃疾的儿子也不能免俗，总觉得老爸"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如趁着当官在位，多捞些好处多赚些钱。看来，这种世俗想法，不论古今，颇有市场。辛弃疾却完全鄙视这些，故而“赋此骂之”。

辛弃疾不愧是大家，骂归骂，却是骂得有理有节，骂得诙谐幽默，且句句用典，句句有故事，骂得得心应手。

辛弃疾认为，我老了，是时候退下来了。人啊，不要总想着赚钱，总想着富贵，要知道“富贵是危机”。要以“暂忘设醴”的“穆先生”和“未曾得米”的“陶县令”为师，向他们学习，不为地位所诱，不为利禄所动，及时退出，归隐田园。修葺一个“佚老”园，建造一处“亦好”亭，饮酒赋诗，岁月静好。想一想，田产、金钱都是身外之物，赚得再多又当怎样，人这一生，够吃就行，够用就好。你看辛弃疾这阕词，案例不胜枚举，道理深入浅出，最后告诫儿子一句话，“便休休”，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