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一路向西7：土耳其地毯

黑姑

25日上午，在去格雷梅小镇的途中，阿卜杜拉顺路带我们去参观一家地毯厂。阿卜杜拉介绍道：如果中国的国宝是大熊猫的话，土耳其的国宝就是地毯。因此，地毯往往作为土耳其的国礼由国家领导人赠送各国首领。

作为一个手工爱好者，我对任何一种手工艺品的诱惑都是严重缺乏抵抗力的，更何况这是世界闻名的土耳其地毯。

心下窃喜。

这是一家中型的手工作坊。阿卜杜拉介绍说，这家地毯房是国家劳动部认证的一个妇女就业点。通常情况下，妇女们是将公司给出的图纸和材料带回家，一边照顾家庭一边织地毯，完工后带成品过来验货——想来这就是我国的“居家就业”吧！

土耳其地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世纪，甚至更早的游牧时期。我们途经的安那托尼亚地区正是土耳其地毯编织重要的发源地之一。在这里，地毯不仅是实用品，它同时也是文化和宗教用品，图案包含有部落符号、自然元素或宗教寓意。

记得去年在凯鲁万清真寺时，小牟曾经指着祈祷室里遍地的地毯告诉我：在北非的穆斯林世界里，女孩子长到十八岁之前必须要织两块地毯。第一块送到清真寺先给真主，第二块出嫁时送给自己的丈夫。

据说在土耳其传统的订婚仪式上，新郎需当众解开新娘编织的地毯结，以证明自己的耐心和智慧。在全面欧化的今天，想必这个习俗早已成为另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吧？

进得厂里，视线之内都是地毯。

一位高个子的男人带着我们参观工坊。他用不太流畅的汉语介绍说，“我们的地毯是纯手工编织，再就是原料”，他说。“我们的原料分四种：纯羊毛、毛夹棉、纯棉、丝”。

来到简易的手工织机前，只见两位戴着橘色头巾的妇女正在织毯。“织地毯最重要的是打结”，厂方继续介绍说。“我们土耳其地毯有土耳其结、波斯结。土耳其结对称，耐磨；波斯结结构不对称手感更柔软，适合比较复杂的图案。除此之外，还要分单结、双结。看呀这个是单结，那个是双结…”

很有意思啊！

随后我们来到一个大厅，各种规格形状和图案的地毯五彩纷呈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我们看到的地毯多为纯羊毛编织，厂方介绍说他们主要采用土耳其安卡拉羊毛，这种羊毛的特点是质地柔软且产量高，是土耳其很好的羊毛。

在我看来，作为民族工艺品，原材料当然十分重要，它是既是艺术形式的物质载体，又能在实用功能方面带给人们更多的舒适感；而最能体现一个国家民族文化艺术特色的还是要靠图案设计、染色加工和编织技术等传统手工艺。可见一件完美的工艺品，总是应该最大限度体现出实用和审美的双重价值。

作为布艺手工爱好者，我深深懂得手工编织与机织的本质区别。这种区别不是在于时间的付出，而是在于情感的付出。作品一旦承载了作者对自然对生活对宗教的理解，她的情绪定然跟随心思的流转带入创作全程。因此，好的手工制品不一定比机器制品更快更规整，但它好的必定更自然、更熨贴、更柔软、更有温度——而这一切都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

或许，这些正是土耳其地毯的珍贵之处。

传说，在奥斯曼帝国时代，有一位盲人织毯匠无法用眼睛识别世界，他只能靠双手触摸羊毛柔韧，感知羊毛的温度，用心灵理解和体会自然的色彩。

有一天一位公主途经小镇看到盲人正在编织一块蓝色夜莺玫瑰园，而这图案正是最近反复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画面。公主吃惊地问到：你怎么知道我的梦？盲人说，昨晚我梦见一只夜莺，它向我讲了你的故事。

原来这只夜莺正是公主早已去世的妈妈，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最近因为不愿接受被安排的政治联姻而痛苦不堪，整日以泪洗面。

盲人告诉公主，若是同意将她的眼泪织入地毯，她将会听到妈妈的声音。三个月后，地毯织成了。金钱织成的夜莺翅膀下面，有七颗银色的珍珠，那是公主的眼泪变成银线织成的。

地毯织好那一刻，盲人的双眼睁开了，他看见了光明，他第一次用眼睛确认了自己用心灵感知的美。

公主赤脚走在地毯上，她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后，勇敢解除了她不愿接受的婚约，回归了自己心灵的真实。

前天在孔亚，参观了梅乌拉那博物馆，拜谒了十五世纪土耳其伟大的哲学家、诗人、苏菲派神秘主义者鲁米的陵墓，此时突然想起他句被人们千古传诵的诗句：你生而有翼，为何宁愿一生爬行？

故事里公主的顿悟，正是这至理名言的轰然回响啊！

从小时候幻想中的飞毯，到眼前真实的土耳其地毯。光阴流淌，命运兜转，今天我在无意中来到这里，怎么能不为一小块地毯怦然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