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情思粽米香

龙 啸

“竞渡深悲千载冤，忠魂一去讵能还”（ 张耒 宋 《和端午》）。当艾草的那颗芳心在夏日里表现出燥动不安，当石榴花想方设法把自己打扮得更加妩媚娇艳时，岁月的时光机也便开始在这天地间去追寻弥漫在这时空中的粽米的幽香了，用布谷的鸣唱来提醒着人们端午节已悄然来临。每当此时，我时常会轻轻地叩开自己的心窗，让那阳光把珍藏在心里的往事去照亮。每当粽叶的浓郁的清香和糯米的柔软缠绵揉和在一起时，便会唤起自己过端午节时的一些珍贵回忆，让那过往的云烟凝结在心头，升腾为缤纷的云霞，如花朵般开放在心灵的深处，成为一抹亮丽的风景。

每当此时，我时常 不由自主的让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粽子的情景。那是我上初中的时候的一天中午，同学们极大多数都回家吃饭去了，只有我与其他两三位离家比较远的同学留在教室里，吃着从家里带到学校的一些煎饼、窝头类的食物，偶尔带回油饼也是油少得可怜巴巴的杂粮面，在经济极度匮乏的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大家的生活大多如此。正在我们几个人围在一张课桌上，啃着咬不动的硬窝头，嚼着嚼不动的干煎饼时，教我们化学的杨老师从教室前路过，她看到我们就这么简单的应付一下午饭，问我们：今天是端午节，你们不回家过节吃粽子吗？我当时感觉老师问的有一点太天真了，心想：还回家吃粽子，回家连饭都吃不上，因为，马上要收小麦了，再加上要在麦收前在麦垄里要套种上玉米，生产队里面的各种各样的杂活特别多，大人们都在生产队里临时吃食堂，中午根本不回家。杨老师看着课桌上的窝窝头，黑煎饼，若有所思，然后对我们说：“你们别再这里吃啦，跟着到我家吃粽子去吧。”杨老师在我们心里面是位很严厉的老师，她不怒自威，让许多学生望而生畏，其中也包括我。但却在教学中很敬业与乐业，准确的来说我当时是真有些怕杨老师的。我们听了杨老师略带命令口味的邀请，便都头点欣然接受了。

不知是当时自己年轻无知，还是孤陋寡闻，我当时对端午节相关信息知之甚少，那个时候除了寒暑假外，还有麦假与秋假，国庆节、清明节、端午节之类的假期是不存在的，像一些舶来品的节日，如母亲节、父亲节、情人节等，更是闻所未闻。粽子对于我是个陌生的事物，到底长什么样？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更别说吃了。我怀着一份好奇与向往来到杨老师家里。说是家也只不过就是中学的两间旧教室中间垒了道墙改成的极简陋的两间屋的宿舍，摆上一橱柜和桌凳后，显得空间特别狭窄；厨房是在校院院墙上临时搭建的一个棚子。杨老师本身就三个孩子，再加上我们几个人的到来，这房间更显得捉襟见肘的紧张，于是杨老师让我们把家里的小方桌从屋子里搬到了院里的葡萄架下面，这空间自然是豁然开朗；凳子自然也是不够的，我们便从附近找了些砖石之类的垒在方桌周围。我们经过一番劳动后，心情也不那么拘谨了，平时表情严肃，说话严厉的老师也与我们有说有笑的显得那么亲切与慈祥。我们几个人那绷着神经也开始松弛了下来，心里不再胆怯与惴惴不安。

杨老师把事先准备好的糯米、红枣与粽叶（印象中当年杨老师用的是宽厚的芦苇叶），还有缠粽子的细麻线都摆放在方桌上后，便开始了包粽子的议程。她边包边给我们讲包粽子的一些要领，如糯米要在清水中浸泡多长时间，叶子要选宽大一点的，大红枣也要用温开水浸泡，包时糯米要适量，做到恰到好处，多了包不住，少了蒸出来不饱满，粽叶要折得严丝合缝，否则糯米就会漏出来，等等，等等。杨老师虽然说是鼓励我们也试一试，学着包一下。我虽然心里面也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但总归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不是那心灵手巧的角色，手的笨拙自己心里面最明白，所以，自己甘为看客。我只是看着一把把糯米，一颗颗红枣，一片片粽叶，一条条细线，在老师那习惯于操作铁架台、试管夹与酒精灯的手中如施了魔法一样灵巧地化为了一个个绿色的如金字塔般的精灵。我从心里对杨老师更加敬佩了，心想：杨老师不仅是传道授业解惑的能手，还是一位生活中的多面手，是一位懂得调理生活情调的人。看着杨老师把糯米一点点放在粽叶里面，紧紧地包裹，细细地缠绕，我情不自禁地感觉到，这多么像一位母亲把自己的孩子们紧紧地拥在怀中尽情地呵护呢？我们现在围坐在老师身边，在欢歌笑语中聆听着谆谆教诲不也正享受着来自于老师的母亲般的亲切与温暖吗？

　　“粽包分两髻，艾束若危冠。”随着袅袅炊烟的飘起，糯米与粽叶升华后的香气便在这校园里弥漫开来。不知是粽子诱人的香气太有诱惑力，还是我们的欢乐氛围太有感染力，总之，住在学校里教语文的刘老师，还有教数学的高老师也成了杨老师的坐上客。当杨老师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一个个褪了色的绿精灵，用小竹筐端上方桌时，我们都惊叹的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一番。我只管把口水咽了又咽，惟恐那馋虫从喉咙里爬了出来。我从来没有吃过粽子，那种第一次品尝的欲望更加让我垂涎欲滴。由于我们几个人是杨老师临时招呼来的，一下子增加几个人，所以，粽子的数量就有些拮据了。我们每个人也只能象征性地吃上一两个，论饱吃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是杨老师还有一家人要吃饭的。尽管是杨老师一再说：“都别拘束，也别客气，趁热吃才有口感。”我们也只管拿上一两个，轻轻地剥开粽叶，对着那紧紧地黏在一起的晶莹剔透的糯米在一番细细端祥打量后，开始细嚼慢咽，慢慢的来品味这粽子里糯米的香甜，体会这师生亲如母子的其乐融融的幸福时刻。

刘老师还温和地告诫我们：“别只知道吃粽子，应该知道为什么吃粽子？”于是给我们讲屈原投江后，百姓们怕江中鱼虾毁了这位极具爱国情怀志士的尸体，便划着船在江中用糯米投喂食物的故事，以及后来演变为端午节吃粽子，赛龙舟等一些传说故事。我们边咀嚼着端午节绿色渲染的精灵，边聚精会神地听着这端午节所演绎出来的神奇故事，从而在我们的物质生活得了一次丰富后，又让我们的精神世界也得以更加开阔了，一股浓浓的爱国情怀油然而生，并根深蒂固。

如今又到了石榴花儿红，布谷声声唱，艾草情幽幽，炊烟飘粽香的端午节。几十年的风雨飘摇，几十载的岁月沧桑，时光真的是如白驹过隙一般。有人常说：往事如烟，可我觉得许多往事是沉淀在灵魂深处，铭刻在骨髓之中的，它即不会如烟一飘而散，也不会如云一飘而过。它如同一杯浓烈的酒随着岁月的悠长令人回忆起来越来越醇香甘甜。如今回忆起第一次在杨老师吃粽子时的情景，如打开一本珍藏的相册，那份融洽与温馨仍历历在目，如打开一瓶尘封多年的美酒，顿感香气扑鼻，浓烈而狂热。常言道：山不转水转。几十年过去了，杨老师手中的糯米的醇香，粽叶的清鲜，大枣的甘甜，以及那缠缠绕绕的细线编织的师生情意却如山一样坚守在心间，即没随水而逝，也从未随风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