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牧歌

春风化雨

夕照将河堤染成蜜色，杨树笔直的影子斜斜地铺在柏油路上，像两排未干的墨迹。我骑着电瓶车沿淮沭新河溯源而上，车轮碾过碎金般的余晖，惊起芦苇丛里数点白鹭。河水泛着粼粼的琥珀光，水草如翠色绸缎随波起舞，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云影在游动，还是鱼群在梳弄流云。

西岸的麦浪正在作最后的谢幕，沉甸甸的金穗俯身亲吻土地。忽见东岸石坡处，几十头黄牛正踩着碎步向北游移，咖啡色的脊背在青草间若隐若现，仿佛大地新绣的团花纹样。最前头的母牛突然驻足回眸，鼻尖还沾着草屑的小牛便蹦跳着冲我甩耳朵，湿润的眸子映着霞光，恍若揉碎了两颗夕照的玛瑙。

放牧的妇人牵着幼孙缀在牛群之后。孩子红扑扑的脸蛋像五月待摘的樱桃，蹦跳着数点自家会走路的"存钱罐"。妇人粗糙的手掌始终虚拢在孙儿后背，如同护着株新发的秧苗。"数清楚喽，等卖了牛，奶奶给你买新书包。"晚风送来她沙哑的笑，惊起芦苇丛里扑棱棱的翠鸟。

我举起手机时，暮色正从河面漫上来。镜头里牛群化作剪影，祖孙俩的轮廓被夕阳勾勒得毛茸茸的，仿佛天地间最温暖的琥珀。对岸收割机的轰鸣隐约传来，与近处啃食青草的簌簌声交织成奇妙的二重奏。这古老的牧歌与现代农业的轰鸣，竟在母亲河的臂弯里达成了某种默契。

归途已星河初现。我轻轻摩挲手机里定格的画面，想着明日要告诉孩子们：乡村振兴不是宏大的叙事，是奶奶教孙子数牛时眼角的笑纹，是黄牛踏过青草留下的湿润脚印，是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的，那个举着手机记录美好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