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枇杷，岁月的甘甜

杨卫兴

初夏的风掠过太湖，裹挟着枇杷成熟的甜香。2025年5月25日，碧空如洗，我和妻子从无锡启程，沿着苏州望亭的太湖岸线一路向南。车窗外，湖水泛着粼粼波光，远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我们一路欢声笑语，满心期待着这场寻味之旅。

驶过雄伟的太湖大桥，踏入西山地界，路边摊位上一篓篓金灿灿的枇杷格外诱人。我望着这些饱满的果实，不禁感叹：“只是买来尝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要是能去采摘现场体验一番，那才有意思！”妻子眉眼含笑，打趣道：“那还不赶紧找找，说不定幸运就在下个路口！”

车子行驶在吴中区林屋路上，不经意间，我瞥见右前方有个宁静的村落，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那里。我轻打方向盘，拐进了洞山下巷。看到村口设立的顺丰、京东枇杷邮寄点，我俩相视一笑，心中了然——这里，定是枇杷的盛产地！

我们迫不及待地停好车，徒步向山上走去。村巷里，石板路蜿蜒曲折，村民们挑着沉甸甸的枇杷筐，脚步悠然。家家户户门前，堆满了按品种和大小仔细分拣的枇杷，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果香，勾得人馋虫直冒。

正走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端着红漆竹篓，热情地给邻居递枇杷品尝。我赶忙上前搭话：“大美女，这枇杷看着太诱人了！是从山上摘的吗？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她笑着说：“这枇杷外头可买不着！只有我家老屋那棵老树，才能结出这独一无二的味道！”这话瞬间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那一定要去瞧瞧！”我们齐声说道。

跟随她来到林屋村洞山（2）57号，“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缓缓开启，一座空置多年的老宅展露眼前。青瓦上，苔痕深浅不一；砖墙上，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宛如一幅古朴的水墨画，充满了岁月的韵味。

走进庭院，一棵高大的枇杷树矗立中央，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陈年往事。这棵枇杷树宛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枝干虬曲如龙，树皮皲裂得如同老人布满褶皱的手掌。树影摇曳间，鸟雀啄食的窸窣声不时传来，熟透的枇杷“扑通”一声坠落在厚厚的落叶上。我指着树梢啄食的鸟儿，女主人笑道：“这些小家伙最会享受！这棵老树啊，养活了不少生灵，早就是这里的守护者了。

“这老树上的枇杷，我们都留着自家人吃。”女主人解释道。原来她和丈夫在苏州工作，这次特意请假回来采摘。她挎着篓子，领我们往二层平台走去。楼梯有些湿滑，她一路叮嘱：“小心脚下！摘枇杷是小事，要是摔着可不得了，我可付不起医药费”，这份关切，让我们倍感温暖。

登上平台，视野豁然开朗。蓝天之下，枇杷树愈发苍劲挺拔，金黄的果实挂满枝头，宛如千万盏小灯笼，仿佛凝聚了阳光与山雾的精华，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女主人身手敏捷，小心翼翼地踩上小屋的黄瓦尖顶，熟练地将饱满的果子采进篓中，不好的果子则轻轻敲落。

一路上，我们见过白玉、青种等品种的枇杷，趁着女主人休息，便好奇地询问这棵树的品种。她拿起一颗枇杷，笑着说：“你们看，这果子圆圆扁扁，果柄发白，多像荸荠！这就是荸荠种，比白玉、青种还香甜！”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却笨手笨脚剥不好皮。女主人见状，热心地说：“我来教你！”她一手捏住果蒂，一手从果脐处轻轻一撕，薄如蝉翼的果皮便层层绽开，再麻利地抠出果核，一口将果肉送进嘴里，得意地问：“怎么样，灵不灵？”我学着她的方法，果然轻松剥开，果肉晶莹剔透。

以往吃枇杷，总有酸涩的记忆，可这荸荠种枇杷却让我惊艳不已。咬破果肉的瞬间，醇厚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仿佛裹着半勺野生蜂蜜，那甘醇的滋味，恰似岁月的回甘，令人回味无穷。

这时，女主人指着西边的老屋说：“这房子是清代留下的。”我仔细打量，斑驳的木板上刻满了时光的印记，爬满墙壁的藤蔓仿佛在探寻往昔的故事。这座老屋安静地伫立着，承载着岁月的烟火，在喧嚣之外，守着独有的宁静与沧桑

那一刻，我忽然懂得，舌尖的甜蜜，是时光的馈赠。老屋飞檐下的雨滴滋养着枇杷树的根系，青瓦上融化的雪水孕育着初春的花苞，就连墙缝里的常春藤，都在陪伴着它度过漫长岁月。枯枝败叶化作养分，成就了这浑然天成的美味，这是光阴与土地共同谱写的诗篇。

离开时，我们买了两篓枇杷，站在老屋前久久不愿离去。老屋与枇杷树，宛如岁月长河中的知己，相互依偎。老屋的砖瓦见证着家族的兴衰，枇杷树的枝叶续写着生命的活力。它们共同诠释着时光的哲学：真正的美好，经得起岁月的打磨。就像这老树上的枇杷，在时光中慢慢沉淀，愈发香甜。

树影婆娑，老屋的沧桑与枇杷的鲜活交织在一起，这场不期而遇的邂逅，恰似时光酿成的美酒，一口入喉，醉了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