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里的时光褶皱

海疆

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洒在青石板路上，我踩着这层细碎的光往家走，刚在街角包子铺咬下一口热气腾腾的鲜肉包，油润的汤汁在舌尖炸开，还带着点儿葱花的辛香。忽然想起冰箱快见底的蔬菜，便拐进了新开的果蔬店。

店门口挂着“开业大酬宾”的红绸子，早被晨风吹得卷了边。推开门，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果香扑面而来，货架上的西红柿像打了胭脂的圆脸姑娘，水灵灵的秋葵排得整整齐齐，活像等待检阅的小士兵。店里挤挤挨挨全是银发族，李婶举着把带露水的空心菜跟王大爷唠嗑：“你说现在这些菜，咋长得跟年画儿似的？”

我排在队伍末尾，看年轻的售货员像只灵巧的燕子穿梭在柜台后。她手腕翻飞着拿菜、称重，扫码枪“滴”的一声，电子屏上跳出二十多块的数字。前排穿藏蓝布衫的大爷攥着张五十元钞票，老花镜滑到鼻尖：“这菜心咋比肉还贵？”这话引得周围人哄笑，笑声里藏着对时光的咂舌。

恍惚间，记忆的潮水漫过堤岸。五十年前的供销社，深褐色的柜台上摆放着品种不多的几样蔬菜，也用不了几角钱，就可以买到足够吃的白菜、黄瓜，茄子，豆角……萝卜缨子上总挂着虫眼，回家得仔细挑拣，可炒出来的菜带着股阳光晒透的清甜，连锅铲刮过锅底的声响都勾人馋虫。

再看眼前，货架上的荷兰豆裹着保鲜膜，像穿了层水晶盔甲；紫色的甘蓝菜在LED灯下泛着冷光。现在的菜个个光鲜亮丽，却总觉得少了点烟火气。记得那年在老家，大爷从菜园拔的萝卜，咬下去汁水迸溅，辣得直跺脚却舍不得松口。可如今超市里的萝卜，咬起来像嚼海绵，清甜劲儿全没了。

队伍缓缓向前挪动，电子秤的嗡鸣声和扫码付款的提示音交织成现代生活的背景音乐。我忽然想起老人们常念叨：“现在日子好了，想吃啥都有。”这话不假，可当科技给蔬菜镀上完美的外衣和“很活”，那些藏在虫眼里的自然气息，那些带着泥土的鲜活滋味，却永远留在了旧时光里。

拎着成菜袋子走出店门，阳光更盛了些。忽然感到经历了五十年购物环境变化，大型超市没了，售货员卖菜给你的场景依然保留了下来，可是哪里和五十年前不一样？却又在细枝末节里藏满了岁月的秘密。至于哪种好？或许就像货架上并排放着的土鸡蛋和无菌蛋，各有各的好，只是这代人吃的是选择，上一代人吃的是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