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灯塔和那座山——三爸吴富山先生往事 2025年5月26日

御风童子

<p class="ql-block">吴富山,1951年出生于陕西横山。陕师大函授毕业,曾是高中语文老师,宁夏日报高级记者(退休),现为宁夏诗词学会副秘书长。专写新诗,特长散文。2003年,草书自叙帖选段入展中书协全国展,属于实力派书法家,今草直追胡亢美,张旭光,刘洪彪。——这是2022年永林书院为吴富山先生举办“虎年书法展全国巡回展”时展主推介词。</p> <p class="ql-block">人生路标</p><p class="ql-block">自从我有记忆起,三爸就已经在县城上班了。他那时在横山二中当老师,离家有四五十华里。三爸每次回来都会给奶奶带一些好吃的,我们也跟着沾光。比如油条,我们平时在村里吃不到,感觉特好吃。以至于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来,都会流口水。我对三爸的好感大概也是从油条开始的。堂弟小男是三爸的大儿子,小我两岁,三爸常带我俩一起玩。有一次我们三个人从乡政府驻地沙家湾回村,三爸骑个二八自行车。小男较小,先坐前杠,三爸一手握车把,一腿跨过车座,另一手抱一颗西瓜,最后让我坐上后座。三爸脚尖一推,自行车就出发了,我们和西瓜一起回家了。我那时感觉三爸就是一个杂技演员。我家门前有棵大榆树,往外是小水沟。一天下午,硷畔上发现两条蛇,一条花色,一条青色。三爸赶走了一条青色的,又追上那条花色蛇,两指卡住蛇头,蛇身缠住他的手腕,手腕还有手表。大家都吓傻了,唯见三爸玩的不亦乐乎。我们拐沟的娃娃们因此都觉得三爸胆子大,非常崇拜他。我们的童年就是在三爸、四爸这样类似的把玩中度过的。回忆充满了乐趣,时光也过得很快。转眼,我上小学了。课外读物只有连环画,我们叫“花花书”,一般都是单本的《小兵张嘎子》《铁道游击队《地道战》等。三爸给我买的花花书,都是一套一套的,如《三国演义》《水浒》,我几乎都读了。一套连环画就可以让我饱读一个暑假。我小学时“文学素养”较高,是上大学后才发现的。大学第一个寒假回家,我到县城拜访了小学班主任王毅老师。王老师说,我高中选择理科,大学读科技管理专业,她很意外。她说我语文好,应该读文科。我对自己倒没有这样印象,特别是小学时候我学习优秀,语文数学均在年级稳居第一。王老师的评价,我还是很高兴的,但也很吃惊她从一个小学生身上竟能发现我的文学潜质。这也算是“知生莫如师”吧。我后来回想,这种潜质如果有,也应该和三爸潜移默化的影响有关。初二暑假,赶上四爸修地方,我也积极参与帮工。在动地工的时候,我不慎让撅头刃划过右脚大脚趾。脚趾上部三分之一的部分差点被砍掉,缝了五六针才保住。整个暑假,我就处于休养状态。幸好,三爸给了一本厚厚的书,是全国优秀新闻报道集之类的。我竟然像读小说一样,认真读完了。我从里边不仅学到了写作和新闻报道,更了解了时代以及时代中发生的大事,开阔了眼界,感受了世界之大、之多彩。一个初中生的思维和认知,就在这次“灾难”中获得了提升。初三毕业了,我面临一次机遇。父亲要从西安的单位退休,我可以接班。父亲倾向于让我接班。三爸则有不同的看法,认为我学习优秀,考大学更有前景,把接班的机会让给二姐。这样,一个家可以有两个人吃上公家饭。全家都陷入了犹豫,毕竟我能否考上大学还是个未知数。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陕北,还没有发现煤、气、油,经济落后,交通闭塞,大家日子不好过。在临近出发前,我问问父亲工人上班的环境,又畅想着高中窗明几净的生活,想着每年过年从外地回到黄土地,“看到”围着锅台和地里干活的姐姐妹妹们,不堪设想。父亲再三考虑三爸的建议,觉得我又小又瘦的一个孩子,打发在千里之外也不放心。最后,二姐去了西安上班。我继续在县城读高中。我终于如愿以偿走进了横山中学的课堂,虽是十年寒窗,但也窗明几净。这期间,三爸也从横山二中调到宁夏银川,先后在掌镇中学、银川晚报和宁夏日报工作。三爸一直关心我的学习,写信是我们主要的交流方式。三爸每次回横山来,总要见见我,问问学习情况。记得高考前,三爸专程回来给我辅导作文,鼓励打气。当时三爸现场给我示范性地写了一篇小文章,主要描述他第一次坐长途车去银川的路上,见到黄河的场景。“蓦地,汽车下坡,抖醒了一车人,哇,银川到了,塞上江南!”这种生动的描写,镜头敢十分强烈,我很受启发,至今记忆犹新。上了大学,我记得入学后第一个月,给三四个人写了请教的信,请教如何较好的度过大学四年。三爸自然不用说,鼓励我说行政管理专业好,我们国家过去的管理干部决策基本是“拍脑袋、靠经验”,都是土路子。表姐陈琰琳当时在陕西省政府驻天津办事处,也是西北大学物理系毕业,算是我的学姐,则鼓励我继续读研究生。当时五龙山乡史上第一位博士雷月葆,是我的远房表哥、三爸的同学,在华东理工大学,建议我多学学英语。大一暑假,我第一次见到银川,写了《天下黄河富宁夏》的游记,经三爸修改和推荐,发表在了《银川晚报》。三爸带着我和小男、少男,一起去了黄河大桥。我们从桥底上了汽艇,冲浪黄河,激流勇进。那年暑假,银川刚修好一条高速公路,三爸作为《宁夏日报》记者,写了一篇报道叫《铺在大地上的丰碑》。我跟着三爸去了报社编辑室,看到了文章如何被安排在不同的栏目,头版和二版三版有什么不同,“报眼”和头条的重要性,优秀的报道会在报社的墙上展示的,等等。我好羡慕三爸的工作状态,对记者、编辑工作肃然起敬。我毕业后留在西安工作,以后的每一次进步,都会得到三爸的鼓励和祝福。三爸是我们的路标,既给了我们前进的方向,又给了我们前进的动力。</p> <p class="ql-block">家族灯塔</p><p class="ql-block">三爸不仅鼓励和指引了我的成长,更对整个大家有带动作用。我家是普通农耕人家,虽在村子也算“书香门第”,但也终究离不开黄土疙瘩,世代在黄土地找饭吃。然而,父亲通过当兵,转业后在西安当了工人,三爸通过读书,当了教师和记者。这都是光宗耀祖事。爷爷奶奶很自豪,但也改变不了他们的作为上一代人的命运。但对我们这一辈人来说,家族的轨迹就发生了变化。三爸到了银川后,就是一座灯塔,给亲人们以启发、希望和鼓励。大家纷纷到银川“去异地、谋异路”。我的父母也随着进了城里,开始了自己的小生意,然后是大姐晓庆都去了。后来周围的亲戚、村里的乡亲们,都托“吴富山”在银川找个工作或者谋一份生意。四爸家的几个孩子也是在三爸的引导下在银川找到了工作,并相继结婚,扎根银川,四爸四妈也一起到了银川。从三爸一个人闯银川,到后来在银川带动家人扩大到40人左右,三爸的作用功不可没。每次家庭聚会,三爸都由衷的高兴,不由得要发表一下感言,或者说唱几句。如果谁遇到困难,三爸都要协调,化解问题。目前一大家子在银川发展总体不错,经济上有了一定的基础,做个体的平稳自在,上班的在各自岗位都取得进步,孩子上学娱乐,老年人安享晚年,还算幸福。</p> <p class="ql-block">父辈是座山</p><p class="ql-block">在我们一代人的心中,父亲弟兄四人都有个性,有才华。父亲是老大,忠孝传家,替爷爷操了不少心,三爸上学他操心,三爸四爸结婚他操心,退休后在家陪着爷爷奶奶,直到老人去世。二爸是“戏吼张飞叫,花鼓云里飘”,会唱戏,打腰鼓,长得帅,思维敏捷,可惜中途遇到变故,离婚后再未成家,单身一人终老。三爸最有成就,农村包围城市,从一个县城教师转变为一名省城记者,只身一人来到银川,并带动全家进城发展。三爸也算才华横溢,爱好书法特别擅长草书,曾是中书协会员;晚饭后总能听到三爸悠扬的二胡飘荡在横山二中教师宿舍楼栋里;诗歌《石碾咯吱咯吱地响》,怀念奶奶的文章,发表在宁夏日报,也铭刻在我们晚辈的心中。孩堤时代的我们,父辈就是一座山,可以仰望,可以依赖,可以歌唱,可以任性。慢慢地,我长大了,也发现了父辈们,特别是三爸的一些忧愁。三爸爱抽烟,每天两三盒,烟雾缭绕中我看到了三爸的无奈、无力、无助。三爸有头疼的毛病,很容易感冒,帽子下边是三爸紧蹙的眉头,和无解的方程。三爸喜欢来回踱步,每走一步,彷佛都要从往事中压出一个细节,再用细节拼凑出一部故事。三爸爱发火,特别是听到不符合情理的事情。三爸在抽烟、踱步、咳嗽、捂头和发火中,完成了对书法、诗歌和音乐的创作,也摧毁了自己、误伤了身边的人。三爸也会因为误伤而变得的更加自责和内疚。三爸也有经济上的困顿,事业上的无助,情感上的纠结。这些都是我们长大以后体察到的,三爸从来没有告诉我们。我也渐渐地意识到,父辈是一座山,我们曾经仰望的山;我已经意识到,父辈是一坐山,需要我们去征服,去超越,跨过去,我们就长大了!翻过那座山,你会发现,路标仍然在,灯塔依然在。这便是传承的意义!祝三爸早日康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