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寒博士 <p class="ql-block"> 南国的木棉开得愈艳,茶案上的空盏便愈多。青瓷盖碗裂了璺,倒像衙门里的朱批,一道红痕斜劈下来,烫着半卷未焚尽的悔过书。 </p><p class="ql-block"> 那些个“汤处”“林局”,当年哪个不是把紫砂壶拍得山响?老汤吃茶时爱说“格局”,两片厚唇沾着茶沫子,倒似沾着百姓膏脂。李秘书长更妙,指节敲着茶海谈“雷霆手段”,茶汤在他喉头滚三滚,便成了规划图上的金线银钩。如今他们的茶盏早被收进纪委的证物柜,倒比摆在红木茶台上更显体面——至少那茶垢里,还凝着几两没化尽的权欲。 </p><p class="ql-block"> 跑堂的添水时总低着头,铜壶嘴儿吐出的白雾遮了半张脸。这让我想起上月来查账的审计员,眼镜片后的目光也是这般模模糊糊,在发票堆里挑拣残茶似的。 </p><p class="ql-block"> 倒是我这粗陶杯安稳,虽不似官窑瓷透着贵气,倒也盛得住滚水。某日见着退休的老秘书,他捏着茶杯笑:“当年你若是肯在会议纪要里添几笔‘酌情办理’,何至于喝这八块钱一泡的茶?”我望着杯底沉渣,忽觉这茶渣比某些人的述职报告还要干净三分。 </p><p class="ql-block"> 窗外老者们摆着残局,车马炮早被蛀空了芯,却偏要摆出围猎的架势。他们笑谈“钱主任双规前夜还在茶楼签批文”,唾沫星子溅到茶盘上,倒比普洱茶汤更浑浊些。 </p><p class="ql-block"> 电视里的反腐通报念经似的响着,我盯着茶海上蜿蜒的水渍出神——那水痕多像某位落马厅官的升迁曲线,起时如龙腾,落时似蝇坠。忽听得“咔嗒”一声,原是茶筅断了齿,二十年的老竹终究敌不过滚水日日熬煎。 </p><p class="ql-block"> 木棉花瓣飘进来,正落在冷透的茶汤里。这艳红的花,倒比纪委通报里的红头文件更触目惊心。 </p><p class="ql-block"> 茶凉了,跑堂的又要来续。铜壶里的水咕嘟咕嘟沸着,像在熬一锅永远煮不烂的世道。</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