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华】生日里想起母亲

夏夫子

今天是母亲生我的日子。晨起，坐在沙发上，不由得想起母亲来，悲喜交加，遂点了三炷香献于桌前，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瞌了三个头。

二十多年前，在我们兄弟仨成家立业后，本是该享清福的母亲，却忽然撒手人寰。

母亲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西安。虽兵荒马乱，但由于外祖父的庇护，倒也衣食无忧。四八年底，外祖父带着妻女，赶到西安机场，等待飞赴台湾，但一封加急信件，使外祖父改变了主意。

解放后，母亲就读于闻喜中学。由于热爱蒲剧，五十年代又被选调到临汾戏校学习。

小时候，我曾多次听祖辈人讲，上世纪五十年代，母亲主演的《铁锁链》轰动十里八乡，曾捧得晋南专区蒲剧汇演大奖。文革期间，样板戏红极一时，母亲曾饰演过《沙家浜》中的阿庆嫂、《杜鹃山》中的党代表，远近有名。由于母亲曾在《红灯记》中饰演卖米汤的老妇，我们私下里常喊母亲为“卖米汤的”。

在我心里，母亲极具语言天赋。可以说，她学啥像啥。彼时，村里有返乡的南下干部娶的四川妻子，有逃荒过来嫁给村里的河南、山东女人，有解放前在外地做生意带回的宁夏、甘肃家眷。母亲学起她/他们的话来，堪谓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母亲的人缘极好。犹记得，文革期间，由于祖父的“五类分子”身份，多次被揪出去批斗，而每次晚上总有不少人偷偷来到家里抚慰，包括白天揪斗的人，间或还带上点心之类的东西。还记得，七十年代初村里给划拨了一块院基，拉土填基地、打胡墼拉砖，都是母亲出面央人，并且许多人还是不请自到。

母亲干起活来特别利索。无论是生产队里摘棉花时的眼尖手疾，还是锄地时的争先恐后；无论是纳鞋底时的飞针走线，还是包饺子时的左右开弓，母亲总比别人快一个节奏。只是我从来没见过母亲纺线、织布，或许她压根儿就不会。

母亲的脾气有点说不上来。说好特别好，说怪特别怪。对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只要有求，她总是慷慨大方，给钱送物，竭心尽力。而有时她又特别小气，记得小姨曾提起，她一次应急，从母亲手里拿走一件什么东西，半年后母亲三番五次催她偿还。多少年后说起此事，小姨还有点伤心难过。

母亲对我们兄弟三人关爱有加，冬暖夏凉的衣服总是可身准备，一日三餐尽量可口好吃，但怕我们受半点委屈。要是逢个古庙会，还给我们块儿八毛，要知道那时候一支铅笔三分钱，一盘凉粉一毛钱。

母亲总教育我们兄弟三人，要恪守秦氏家训，“崇道、修德，明善、思诚，勤勉、节俭，亲友、睦邻”。与人说话，要和和气气；在学校读书，要认认真真。记得母亲曾对我说过，别信“读书无用论”那一套，哪朝哪代不是读书人管不读书的人？！

最后，谨作小诗两首，念兹在兹。

（一）

生辰独坐忆慈容，

泪洒萱堂旧影浓。

耳畔犹闻叮嘱语，

春晖未报恨千重。

（二）

佳辰倍念母深恩，

往事如烟入梦痕。

手泽空留针线在，

孤灯伴我黯伤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