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拾趣

梁某人

昨天同学群里看到人艺30年前的话剧《鸟人》的视频，一经打开听到那些遥远又熟悉的声音，就停不下来了。

思绪立刻回到我在北京生活的那些年。曾经多次去人艺剧场看演出，茶馆，绝对信号，野人，天下第一楼，哗变，等等。蓝天野，郑榕，林连琨，朱旭，李婉芬，梁冠华，等等，如数家珍。那时侯，冯远征濮存昕徐帆宋丹丹还算不上一流水平。人艺话剧表现出来的市井气烟火气让人陶醉。看话剧比看电影，与演员之间的距离贴近很多，多了一份如临其境的感觉。看人艺话剧，是北京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后来我辞职离京，自费留学美国。为解思乡之愁，刻意搜寻人艺表演的录像带。一盘《狗儿爷涅槃》看过无数遍。《茶馆》里的王掌柜从林连琨到梁冠华，刘大麻子刘小麻子，听了上句就知道下句是什么。90年代的留学美国的经历，被形容成洋插队，在餐馆里当waiter，洗碟子，开车送披萨，一块钱一块钱地挣。为了吃到中国菜周日去当地华人教堂，真真假假地听完布道或者分享之后，大快朵颐。精神上更是如步沙漠，与中国字和中国文化相隔遥远。话剧录像带里的字正腔圆，京腔京韵，不亚于甘霖雨露。

毕业后到纽约打拼生活，有幸看了一场梁冠华濮存昕宋丹丹来美国巡演的《茶馆》。演出结束后濮存昕还跟我们聊天互动。

真他妈的过瘾。

把爱鸟溜鸟的人简称为鸟人，诙谐有趣，生动有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情。90年代年后期，我在纽约皇后区做房地产中介，帮华人客户买房，偶尔也做租房生意。大约是1998年，我的师弟，南开大学的马君潞教授来哥伦比亚大学进修，我帮他们夫妻俩找租房子，安顿在皇后区的木边镇，Woodside。事毕，马君潞说了一句总结性的话，梁进，你现在的这个工种，在中国还没有。倒是有点像北京天津的房屋调剂，我们那里称从事这样工作的人叫做房虫。天津口音的房虫一词，至今我还记得。

我基本没有养过鸟。偶尔一次，有一只普通的宠物鸟飞进我在上海的住处，我给它吃喝，没有关在笼子里，任由它在房子里飞。我打麻将的时候，它不甘寂寞，主动飞掠过我的头顶。

倒是我有一个朋友，也是打麻将的人，比我小一岁的老田是一个真正的鸟人。爱鸟捕鸟驯鸟溜鸟十几年了。各种知识各种技巧各种乐趣，我是隔行如隔山。只记得他说鸟人渐渐当不成了，捕鸟弄不好会坐牢，家里养了多年的鸟也可能被罚款。他说，现在在安徽江西，养画眉违法，在上海北京倒反而没有事。我问为什么，他说，北京上海大城市养的人多，法不责众。他最津津乐道的是他懂得怎样捕鸟，食诱虫诱音诱，在山野里，在城市里，鸟一上当，触动机关，就跑不掉了。鸟进笼后，会拼命撞笼，要用黑布帘遮住，否则会撞死。大约10天之后，基本就改性就范了。1年内的鸟好驯，2年以上的鸟就是老鸟了，基本驯不成，死也不从。

最绝的是色诱。他有一个女儿，温顺悦耳的母画眉。放到野外，笼门大开，女儿在里面唱歌跳舞，有时还跳出笼外，公画眉们心痒难耐，被勾引进笼。真正的为情失身。

上个月，鸟人老田情绪低落，可以说是沮丧之极。原因是他养了多时的一只公画眉一不留神，跑了。跑就跑了呗，他不甘心，让女儿画眉出去找。明白吗？那只公的，相当于是女婿，小夫妻平时感情很好的。之前也有过别的女婿跑到外面，他让女儿去找找回来过，多次。哪知道，这次出事情了。也可能是这次小夫妻感情太深了，或者是这个女婿太勇敢太有能力了，结果母画眉竟然跟着公画眉跑了。宠爱有加视若珍宝的女儿，再也没有回来。

好似一出甘露寺。

宠爱败给了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