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晶兴的美篇

陆晶兴

<p class="ql-block"> 青年记忆</p><p class="ql-block"> &lt;二十二&gt;</p><p class="ql-block"> 接新娘</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未到八十年代初、中期,计划生育的宣传如同密布的蛛网,笼罩着城乡每一个角落,农村土墙上,一排排白底红字的标语格外刺眼,“晚婚晚育,少生优生”,“超生可耻,计划光荣”,街道上挂满了写有“优生优育,幸福一生”的条幅,广播里的大喇叭不厌其烦地播放着宣传口号,全村各家各户都感到一种压迫的气氛,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每个家庭的自由与选择。</p><p class="ql-block"> 平日里村里的老人总是叮嘱村里的小孩,如果有计划生育的人来,问某家父母的去向,就回答他们去外地打工了。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像是一场“秘密战役”,这些小小的“守护者”心里也藏着无法言说的紧张感,每次看到陌生人进庄里,他们总是下意识地躲到墙角,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p><p class="ql-block"> 村里经常出现大白天或深夜,偷偷怀孕二胎的妇女被乡村专业干部強行带走,看到她们的公公婆婆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求情,瘦弱的身影显得格外无助,而公婆的眼神里充满着绝望神色。到了晚上,村里传来了哭声,像是在为那个尚未降生的孩子送行。</p><p class="ql-block"> 当时,计划生育在农村执行的力度尤为严苛,土办法有效,只要不出人命,抓不到超生孕妇本人,就抓她们的直系亲属。罚站,夏天烈日下光着身子,在野外䒵草;冬天站水桶;晚上不让人睡觉,甚至用黑布袋罩着头乱打,一点人性都没有。更严重的拆房子,使受害者无家可归,而家主农民躲在荒田里默默的流泪。不敢出来。</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九七七年腊月,我的好友陆金干的父亲,突然找我,说明了来意,并要求我保密。他打算年后初五给儿子结婚,按当时的年龄陆金干还没有够到结婚年龄(还差一岁),而他媳妇的年龄更小,政策是不允许的。他父亲打算偷偷的把事件办了,来减轻整个家庭今后的生活压力。是的,家家都是这样,姊妹弟兄多。结了婚就分家,分分担子。并跟我借五十元钱,叫我做伴郎。“好的,等下个月发工资送给你”,我立即答应道。“太好了!谢谢你,解决我媚毛之急”!他父亲激动的说,“没事,这是我应该能做到的”,我并客气的说道。</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正月初四,当太阳默默隐藏起光华,黑暗开始笼罩大地时,我们迎亲的几个人,把接新娘船简单装修一下。在船头搭个临时篷子,里面放些稻草,铺盖一张蓆子,一床借的邻居家棉被。停在隐蔽指定的河边等待。</p><p class="ql-block"> 今晚天很黑,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也许是有意吧。不到十点,看到岸上不远处有道黑影直奔我们而来,气喘吁吁的跳上了船。我们迎亲的船立即起航。因走漏了风声,村干部知道了,村主任顾忠杰带领三名村干部直接坐到他家,不让办喜事。陆金干借着上茅缸,偷偷的躲过了干部的视线溜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新娘是桂庄村人,离我庄水路有三十多华里,中途经过时堡庄,时堡庄离我庄大约十几里水路。他们把船暂停在时堡庄西头大圩边,叫我们俩上大圩跑去接新娘,他们在这儿等我们。在这漆黑的夜里,我们俩凭一只微小的手电简摸着向前跑。</p><p class="ql-block"> 此大圩是桂庄荡北大圩,平时很少有人跑,只有圩南边上有些垎岸和荒滩,及少数农民去干活,跑此圩。岁月流年,大圩上自然就形成一条细长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丝带,弯弯曲曲,轻轻缠绕在大圩间。蜿蜒曲折,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小路或在圩顶、或在斜坡、或在两边的下坎上。小路倾斜度有大、有小,略不注意就会摔倒。小路两旁小杂树和野杂草丛多,大多数有一人高,且密,略不注意就被刮到。一路上的大缺口就有好几处,都是用荒岱叠垒而成,高低不平,坑坑洼洼,不注意就会歪了脚。我们俩只能弯着腰前行,就像电影片里“游击队员夜摸进村的情憬”。我们时儿上坡、时儿下坡、时儿跳跃,两只手膀不停的在空中摆动,来调整身体平衡。在黑暗中,四周显得格外幽静,仿佛能听见岁月的低语,两旁的小杂树和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和我们打着招呼,脚下发出“扑哧、扑哧”的小响声,仿佛是小路在诉说着它历经的风雨故事。</p><p class="ql-block"> 我们俩终于到了离桂庄还有二百米的地方停下,躲在大圩内坎下面一颗中等的树旁,关了手电筒,观察四周情况,漆黑的深夜,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过了一会,只见对面有个小黑影晃动,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长一短的口哨声,陆金干随急也吹了一短一长的口哨声,这时对面有个小黑影走了过来,“姐夫!来了”!小黑影底沉的说道。陆金干迎上前去答道:“来了,怎么样了”?来者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是新娘的亲弟弟,他低声地说道:“姐夫,你们暂时就在这里等,因为村干部兵分两路,一批在庄四周河边巡逻,防止你的船到,一批在我家打牌,把我姐锁在房间里"。咽了一口吐沫又接着说:“前几天夜里,我己经把我家小房间里的窗户拆下来了,然后临时假装按上去,等他们打牌打累了,困了,我去把窗户轻轻拿下,把姐接出来,你等着"!说完,一溜烟的跑了,我们俩相互一笑,心想聪明!</p><p class="ql-block"> 夜,渐渐的越来越深,微风轻轻地吹到身上,使我打了一个寒颤。正月的天,深夜里还是比较冷的,再加上刚急跑步停下,身上略有点小汗,被夜风一吹,确实感觉有点冷意,陆金干看到,立即边脱上衣边底声说:“</p><p class="ql-block"> 冷了吧,披上”!“不冷,你不要脱”! 并接着调侃地说:“你给我,你如感冒了,怎么和嫂子睡呀!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他笑嘻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此时我们俩背靠在树上暂时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p><p class="ql-block"> “喔喔一喔…”!一声鸡鸣,震响天空,打破了寂静,我们在半闭半睡中惊醒,不一会,前方不远处有两个影子在晃动,接着一声长一声短的口哨响起,我们激动地迎了上去,连回应的口哨都忘了,只听见:“姐夫!姐带来了”!陆金干赶紧答道“好”!弟弟抓住姐姐的手推过去,语气带着伤感而舍不得的语调说道:“姐夫,姐交给你了!你们赶紧走吧”!说着并用双手推了他们俩。陆金干答应了一声:“好”!立即拉着新娘的手转身就走,我连忙向他挥了挥手说道:“谢谢!辛苦你了”!扭头打开手电筒跟了上去。</p><p class="ql-block"> 他们俩在前,我打着手电筒在后,照着前面的小路,急步往回走,担心有人追来。</p><p class="ql-block"> 走着走着,忽然影约可见前面有一条白色纽带,弯弯曲曲的成显在眼前,哦!天空中东方出现了启明星,掩映下的羊肠小路,如同一条隊道,让我们在前行中感受到自然的明亮和温暖,我们顺着小路,一会儿走上坡、一会儿奔下坡、一会儿在坡中、一会儿在圩顶。总算放心了,后面没有人追。柳暗花明又一村,此路虽然不好走,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带给我们的惊喜和希望。崎岖不平的小路,是勇敢者的挑战,也是探险者的乐园,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的气息。我们走在这样的小路上,每一步都充满了探索的乐趣与惊喜。偶尔还能遇见几只晨早悠闲散步的小动物,或蹦或跳,为这静谧大圩上的小路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偶尔一缕星光透过杂树枝条和野草缝隙洒在小路上,形成斑驳的亮影,让我们在行走中感受到大自然的秘神和魅力。走着走着,天己微微发亮了,黑暗最终被光明驱散,但黑暗又必然伴随着光明而存在,人们能做的可能就是在黑暗中点亮一盏灯火,虽然会遭到黑暗的攻击,但人们的智慧可以让黑暗变为明亮。</p><p class="ql-block"> 草荷摇碧影漾清波,几缕清风荷蕊香,轻拂鸳鸯戏水的桂庄荡,晨昏爱意绵长。携手堤旁,并肩在羊肠小道中,听鸟语蝉唱。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炊烟味,前方阴影模糊的时堡村庄以在眼前。我们加快了步伐,快速上了船。终于顺利的把新娘接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人间值得留恋的风景太多,快门按下的一瞬间,凝固刹那芳华,笔墨游走之处,铭刻心绪万千,但镜头与笔尖的方寸之间,终难尽述“红尘万象",那会人心悸的美好时刻,总爱藏匿于晨昏交替的巷口,待着某个不经意的回眸时分,携着旧日影像的沉香,朴面而来,恍若时光长河溅起的碎玉,折射出岁月深处的温柔与折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0二五年五月二十六日</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