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盖过夏天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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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河边的路，被草挤得我有点不敢过去。我取⼀根干竹枝，边走边扫，不是有个成语叫“打草惊蛇”吗？快到河边时，惊到的却是我，一只蟾蜍，它从草丛中猛然跃出，在那么一刻，我把它当成了一条蛇。

这样浓密的草，将通过河边的那两块石头也遮住了。河边的草也连成⼀片，我不过是十天没来，这些草就得意成了这样。

河水有些平静，落下的雨早成了它们的一部分。许多福寿螺就吸附在水边的杂草上，以此安家，它们会在河边的草茎上留下粉色的螺蛋。

河边有些滑，我弯腰过河，所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以至于鬼针草花开到脚边，我也没有停下来。

我要去看看我的玉米，在医院那几天我买了玉米做早餐，感觉⼀点味道也没有，还是新鲜的好啊。

玉米是金银玉米，剥开每一棒都很饱满结实。每一粒都是时间的排列，一天又一天过去，那些开出的玉米花终是有了真正的结果。我摘了半桶，留些下次再摘。

玉米花开，正是不久前的事，那些来过的蜜蜂又远去了，我只要想起春天，心中便会有⼀朵花在开。

我真的听到了蜜蜂的声音，是从玉米地里发出的。在春天，我故意留了几棵红萝卜让它们开花，那花开到现在，白色的细花仍在簇拥。那只蜜蜂有些忘情，我站在它的面前，它也没理我，正抱着一朵碎花不放呢。

红萝卜花也是香的。高高的玉米遮住了阳光，它们仍然将最好的花开出来。目前为止，我还找不到形容这花的词语，我想看看，它们能开到什么时候。

这⼀季的玉米已经收获，怎样煮都是好吃的。我还想摘些黄豆回来，可翻开浓密的黄豆叶，无数的小飞虫像粉尘⼀样飞出，有的直扑我的身上。那是雨水带来的虫子，它们纷纷扬场，不知已在此盆据多久。满地都是碎黄豆荚，那是老鼠的杰作。

那是最早种的黄豆，老鼠真是眼尖啊，它们如此放肆，我却是耐它们不何。黄豆是分批种的，还有黑豆，还有许多没有鼓涨，⼀些仍在开花，只是叶子太好了，分散了黄豆的营养。

再去翻另⼀块地，叶子上全是细细的如黑芝麻般的虫子，它们动也不动，将每片叶子都占得满满的。那些叶片都变黑了，掰开其中的一粒豆荚，扁扁的豆子也已变色，虫封锁了菜地。

黄豆根下，躲着许多的雾水螺，此时，它们一动也不动，夜里，它们会爬出去，看似慢悠悠的，可吃起嫩菜叶来，会惊呆人的想像。

我爬上坡去，那⼀家人种的蕃茄全死光了，田被翻开，地很松软，不知有什么会从中长出来。

这个季节，纵使蕃茄开花，也很难结成果，结了果，也会被虫子攻陷。

朋友送我的黑蕃茄开花了，但我也不期待结果，顺其自然最好，我们很难种出反季节的菜来。

除了这些，地里还长出了许多的小蕃茄苗 。我有点疑惑，才想起是之前种圣女果的地方，上次被风吹断，我去扶它们，却是没有回天之力。青青红红的果子落了⼀地，那些秧苗便是那些落果的记忆与延续，这是雨与泥土、种子合力的结果。

雨催生草木，也会让⼀些草木消失。面对雨季，草木也有喜悦与忧愁。琉璃苣已经腐烂，它们将最美的光影留在了春天。南瓜爬成了一片，那些长藤在互相纠缠，又向着不同的方向探寻而去。

田埂上，死了许多的雾水螺，一看便知是菜农用药的结果。在生存面前，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然而，这样的螺是灭不尽的，就像那些在我眼前乱窜的飞虫。

这些都是夏天的一部分。夏越深，雨水越足，青菜越难种，这里的人会空出许多地，任野草疯长，长到一定程度，他们会喷上除草剂。一次又一次，直到秋天来临。

其实，看似漫长的夏天也会⼀眨眼成为过去。一些草占尽天时地利，长得比人还高。我的赤小豆地也已被野草攻陷。赤小豆叶却变得黄黄的，不知道是受了怎样的刺激，它们或许失恋了，春天过去，便没了相思。

马兰菊依然是清瘦的模样，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小小的紫花自开自落，不知不觉，又开了一些时日。

一些重复的话也不想说了，可是又有哪⼀天不在重复呢，河水没有声音，被藤蔓盖过，草似乎要长到天边去。

种下那棵苦楝木后，便没有再来竹林边，将苦楝木埋得那样浅，我以为它已死去，我俯下身去寻，正好迎上它新出的枝叶。

明年，我就能看见它紫色的花朵了么？蝉声在响，野草在长，树木也在长，我心里的绿色也在加倍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