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餐饭系列之（13）“干翻”宣传队

晨钟声鸣万物欣

这是我当兵以来最大的败绩，也是我们连“对外战争”中的最大败仗。我们竟然被几个“戏子”打的七零八落歪三倒四，特别是在家的三个连干部，竟然有两个被放翻，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事情是这样的，团里成立了一个宣传队。轮流到各基层单位进行慰问演出，一方面体现团领导对基层单位的关怀，另一方面也活跃了基层单位的文艺生活。既宣传大政方针，又增强全团凝聚力，团领导把他们当宝贝似的拼命推销。

我这个人心眼有点小，没出息，一天到晚算计着连里的仨瓜俩枣，生怕“肥水”外流。团宣传队急切的想到我们连队演出，我以小人之心度之，觉得他们就是想吃我们连队的鸭子肉，喝我们连队的苞谷酒，所以一直找借口推脱。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全团所有的基层单位都已经演出了一遍，就是我们连还没来。团里急了，一遍一遍打电话催，说宣传队都快解散了，你们还在那里推三阻四！

说起七十年代部队的文艺生活，实在是差到提不起来。电视当时还没有，电影没几部，演出更是少的可怜。这种情况下，团里宣传队能到连队来演出，不应该是很受欢迎的事吗？为什么我们还一遍一遍往外推呢？其实你们不知道，一方面，连里养的鸭子确实不少，可那是为连队改善伙食用的。上面天天跑来“检查工作”，现在宣传队也跑来跟着吃，这样吃下去到年底还能剩几只鸭子！搞的连里几个干部，只要一听说有客人来访，个个都是心头发颤。另一方面，说起来是团文艺宣传队，其实就是团里各个连队的所谓“文艺骨干”。说白了，也就是一群唱歌不走调，弹奏能成调，吹拉能协调的战士，好歹凑在一块组成的草台班子。关键是宣传队里一个女演员都没有，根本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芳华”，对我们连基本没有多少吸引力。

政治处主任终于急了，“把你们连所有的工作都给我停一停，明天宣传队一定要到你们连队，不许说二话，给我好好接待！”我也急了，对着话筒吼道，“来就来，不就是多杀几只鸭子吗？看我怎么‘整死’你们！”当然，最后那句话，是我放下话筒之后，自己嘟囔给自己听的。

调防乐山后，我们连队由原来的执勤分队变为生产分队，专门给军分区种水稻。由于天气太冷，又要经常赤脚下田，连里决定（当然也得到了上级批准），每天晚餐让大家喝点小酒，暖和暖和好睡觉。谁知战士们“得寸进尺”，竟然养成了偷偷喝酒的坏毛病。如果单单是偷喝两口小酒也还好说，可偏偏有不争气的家伙醉酒闹事儿，处理了几个人都没能刹住这股歪风。

对了，我连喝酒风刹不住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连里酒源充足。我连造酒“历史悠久”，早在重庆时就办过酒厂。到乐山后，我们发现村里已经办了一个酒厂，如果再办一个酒厂，就有与民争利的嫌疑了，不但影响军地关系，也还得花不少银子。为了两全，就和村里（那时候是生产队）协商，搞了个军民友谊酒厂。我们出辅助工（四五个战士），不要工钱只要酒糟（用来喂猪）；我们送去加工的苞谷，做出酒四六分成。生产队干部一讨论，划算！于是就同意了。有了酒厂，酒就偷偷摸摸的流了出来。到后来，你在我们连随便抓一个战士，准保都能搜出至少半斤酒来。

这次宣传队来我们连，我是憋足了劲儿，准备充分利用我连丰富的“酒文化”，把宣传队“灌”他个“人仰马翻”。如果连这几个“文化人”都收拾不了，将来我们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我专门召开了“秘密”连工作会议，会议扩大到正副班长，对这次“干翻”宣传队做了周密部署。我首先做了慷慨激昂的发言，然后各骨干献计献策，又经过热烈而友好的酝酿讨论，大家信心十足，豪气冲天，虽然会前没有喝酒，可是每个人都面红耳赤，似乎胜利已经在握。我最后做了总结发言，要求每个班负责1~2个宣传队员，拉关系套近乎，拍肩膀搂脖子，使出浑身解数，灌倒一个算一个。看着大家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也激动的一口一片吐沫，又是扇动又是激将，气氛再次热烈，最后我大声问道：“有没有信心？”大家挥着拳头从内心发出了“有！有！！有！！！”的吼声。

宣传队总算到了连队，演出结束后就开始吃饭。带队的是团宣传股长。我把股长让到仓库（仓库半边做了食堂）角上的桌子，由司务长和我作陪喝“文明酒”，其他桌子随他热烈随他闹。股长不时抬头望一望其他十几张桌子，看他们热情友好，酒菜丰富，不失时机的对我说：“走了这么多单位，还得是你们连队，菜式专业，酒烤的也香，特别是那只香酥鸭子，绝了！”我心怀奸笑偷偷嘀咕着，“绝的还在后边呢！”

谁知道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拼酒大战，我连却一败涂地。首先是副连长副指导员双双落马，之后各桌子都乱了方寸，战法大乱，宣传队及时止战，宣布吃饱喝足，跑到篮球场打球去了，他们竟然收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外战果！

把宣传队送走之后，我集合全连，用粗话丑话骂了足足半个小时。全连鸦雀无声，连屁都没敢放出一个来。我还专门点了一排长和他排三个班长的名，这是我曾经唯一抓住的一群“偷喝酒贼”。我愤愤地骂着，“……平时一个个不是酒仙李白，就是醉酒八仙，一仰脖子能‘斗酒三千’，一卷袖子能‘上山打虎’……今天可好！本来指望你们的“喝酒能力”来个歼灭战，结果呢！又是酒又是菜，把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临了临了却被人家打了个鼻青脸肿，全都成了怂包蛋！

提起那个副指导员，我就一肚子气。一上桌子就举起一大碗酒，非要和别人对拼。对方什么人？搞文艺的！一个个比耗子都精！人家举着碗就是不喝，磨磨蹭蹭，东拉西扯，指桑说槐，专等副指导员那碗酒下肚。副指导员江湖义气先干为敬，结果对方放下那碗酒，又是竖大拇指，又是给副指导员夹菜……副指导员醉的又哭又闹又打又骂，说对方是骗子，不讲道义……为了少丢点人，我叫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战士，连哄带骗把副指导员架出食堂，又偷偷让几个战士把他用背包带五花大绑丢在床上，派通信员盯着他，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去陪宣传股长喝酒。

那个副连长也不争气，非要一碗一碗去敬酒。一脚哪敌三拳？几碗下去，跑到外面吐了个翻肠倒肚，又是几个战士帮忙收拾，连队被他俩搞的忙里忙外昏头转向。宣传队那边又鸡賊得很，一看这阵仗也就明白了几分。急急鸣金收兵，说是已经吃好喝好了，要尽快回团里报到。于是驾车一溜烟向峨眉山（团部在峨眉山下）奔去。

事件之后我总结，鸡贼成堆的地方，一定会更加鸡贼，决不能用常规方法来对付他们，还是我们过于自信“轻敌”了。令我没想到的是，当我还没有完全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连里偷偷喝酒的恶习竟不声不响的被戒掉了。战士们知耻而后自重自敬，不再搞偷偷喝酒的无聊事了。这真是祸福相依，物极必反哪，辩证法默默地在这儿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