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山西（晋北篇）‍穿越千年的微笑

游牧者

翻检云冈石窟拍的照片，被一种特定情景包裹——笑意笑脸甚至笑声，这笑意盈盈情景，引得自己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微微上扬。

千年前的石头，曾经应该是坚硬粗粝的，北魏工匠们却从中找到了北魏王朝的最佳表情——喜悦。

喜悦外化，是不是就是那种超然怡然、静妙自然的微笑。

如石窟的微笑，多仅是嘴角微微上扬或眼角稍稍下垂，用这极小的动势，却如石投静水，塑像平静的五官乃至全身的衣褶都荡漾开来，溢出喜悦。

神的高远，凡人的可亲，在北魏石像里，具象为一抹静妙安详的微笑。

北魏太武帝曾灭佛，这是中国历史上“三武一宗灭佛”之一。原因如下：

北魏统一北方后，佛教寺院拥有大量土地和依附人口，不交赋税、不服徭役，严重影响国家财政收入和兵源。

思想上，道教与佛教的宗教竞争激烈，道士寇谦之、司徒崔浩等推崇道教，向太武帝进言排斥佛教。

当时北方存在一些以佛教名义组织的起义（如盖吴起义），太武帝认为佛教可能威胁统治稳定。

于是，446年，太武帝拓跋焘以镇压盖吴起义为由，下令焚毁佛寺、佛像，坑杀僧人（一说主要是强制还俗），史称“太武灭佛”。

“太武灭佛”让北方佛教受到沉重打击，后因太武帝晚年后悔，文成帝继位后恢复佛教，史称“文成复法”。

第18窟北壁主佛像高15.5米，高肉髻，面颊丰圆，鼻梁高挺，浑厚质朴，身披千佛袈裟。

18窟代表西方阿弥陀佛（妙观察智）。此像影射的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太武帝信道不信佛，并在当政期间进行了一系列的灭佛运动，当时佛教传入中国已400余年。

太武帝信道就自然想长寿，要吃仙丹。久而久之，仙丹中矿物质有害成分便侵害身体、损伤神经。太武帝在错乱的神经和意识支配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拓跋晃，自己也被宦官宗爱所杀，死时45岁。

太武帝死后即位的是其孙子文成帝。

文成帝一上台，就在一篇为爷爷推脱“灭佛”之责的“诏书”中，恢复了佛教的国教地位。

文成帝责令昙矅法师修建五窟五佛为五位北魏帝王佛化造像。在为太武帝造像时，一个难题是：怎么为灭佛的太武帝建佛像呢？最后我们所见为：大佛穿一件堪称千古绝唱的干佛袈裟。

多数解读为：让那些在“灭佛”中死在太武帝刀下的和尚永远压在他身上惩罚他，而已是帝王化太武帝象征的大石像也将自己的左手放于胸前做一个忏悔的姿势。

在云冈石窟数万尊的佛像造型中，只有这一尊大佛像的“手印”是这样。一种特殊心理和情感的表达。也许，衣服上那些小佛是要借帝王们成佛入极乐之时一起升去。

将佛像与北魏皇帝形象结合，既是对灭佛的反思，也是佛教与皇权融合的象征。

‍第18窟主佛以“扪心自问”手势象征太武帝的悔意，这种矛盾的历史张力反而赋予佛像更深的情感层次。

其实，太武帝拓跋焘应该算是一位很有作为的皇帝，他是北魏皇帝之中在位28年，是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他文武双全，他开疆拓土、平定叛乱、功勋卓著。只是拓跋焘因脾气暴躁而杀戮过多。

18窟中拓跋焘的释迦立像身是披干佛架裟，因为身披千佛袈裟是代表诚心悔过的意思。

‍当然也有不同声音认为“身披千佛袈裟是代表诚心悔过”的说法是对18窟主佛造像的过度解读，是将佛像造型与帝王事迹草率地建立关联后得出的主观判断。试想在近乎于皇家宗庙的昙曜五窟部分，哪朝皇室会让自己的祖宗面对众生永世忏悔，这未免太过荒诞。

历史的真相，不同声音的意见，都交给专家们去解读论证吧。北魏遭灭佛，却在佛界留下北魏的微笑，这反差，太让人想一想了。

先欣赏云冈那些著名的佛像。

‍第5窟东侧角落有云冈最美佛像。

佛像高肉髻，细目低垂、清秀典雅，眉如弯月、舒缓柔和，鼻梁高直，嘴角上翘，双耳垂肩，面含笑意，清秀端庄，既有东方式的审美，又有斩金削玉的艺术风格

云冈研究院考古所文物修复室副主任樊莉评价他的面部：超然一笑，慈悲尽显。这样一尊线条精美流畅的佛陀造像，宛如沉静的莲花，微笑中饱含着睿智与宽容，恭敬的神态在北魏工匠手中以十分洗练娴熟的刀法雕刻，身体前倾，颔首视下，精美绝伦的工艺下一颦一笑极富东方色彩，堪为云冈石窟雕刻艺术中的精品。

第8窟后室南壁，高约2米，离地面约六七米，有一位笑眯眯，被大家爱称为“萌菩萨”的石像。

她双手合十，头部轻偏，仿佛在聆听佛法，身体轻盈旋转，披肩随风飘动，美得令人赞叹。

她站在束帛座上，长裙轻薄，脚尖轻踮，仿佛随时准备起舞。

头戴日月宝冠，面庞圆润，眼睛细长，眉毛弯弯，宛若古典美人。

她那对酒窝，仿佛藏着千年前工匠们对美的全部想象，她是云冈石窟唯一露齿微笑的菩萨。她笑着，露出六颗皓白如珍珠的牙齿，灿烂明亮，穿透千年。

1500年的芳华，不凋不谢。

7窟8窟，被称为笑脸窟。

‍一窟溢满笑意，不管是哪一尊，笑起来都让人会心莞尔。

即使眼里没有瞳孔，反而像闭目陶醉

即使脸上风化缺了一块，反而像笑意的酒窝

佛教中，微笑往往代表着内心的平静和对众生的慈悲。

如此开怀，是否料定喜悦会如接力棒，被千年后的我们接收

石窟内的佛像大多是立体圆雕，这种立体感使得微笑从各个角度都能被欣赏。从正面看，微笑的弧度和面部的肌肉起伏给人以亲切之感；从侧面看，微笑的轮廓和头部的微微前倾姿态，营造出一种温和、包容的氛围。

一颦一笑，有市井的可亲，又有佛界的超然。

微微一笑，淡然而神秘，智慧又通透。

1500年前，北魏工匠在武州山砂岩上凿一尊尊微笑时，或许不曾想到这抹笑意会穿透十四个世纪的烽火，在对视者心中回响。

雍容俊逸，颔首视下，眼帘下垂，嘴角上翘，抿唇微笑，表情愉悦

人的可亲，神的高远，都在北魏的微笑里。那极具穿透力的微笑，弥漫了整个云冈，直达今天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心里。

在微笑里，有佛陀的智慧慈悲，抚慰众生。

微笑里，展现出一种温和、从容的生命状态。

云冈石窟的微笑，是那种自带着体温的浅笑，是在粗粝的塞北风沙里生长出不可思议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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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像的笑意如月牙泉般温润流淌……。真喜欢看他们笑啊，有名还是无名，都喜欢。

北魏工匠们太厉害了——草原部族的豪迈、西域乐舞的灵动与中原文脉的含蓄都熔铸在微笑中。

‍佛陀的唇线，成为多民族文化交融的等高线。

仰望佛像，笑意的穿透力让相信让信仰穿透千年。

微笑的灿烂，让菩萨的喜悦和对佛法的虔诚一并直达今天。

佛像的微笑是对佛法的领悟和对世间苦难的超脱。

一尊尊读着云冈的微笑，仿佛在接收一种古老又神圣的能量

穿越千年的笑意依然新鲜如初美丽如初。

‍这或许就是人性最本真的样态：无需言语的开悟救赎，不必神迹的唤醒震慑，人类对美好的期待向往，便能焐热同行相遇的灵魂。

参考资料：

‍纪录片《云冈》

‍三晋出版社联合云冈研究院：

‍《云冈微笑：2025周历》

‍小红书、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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