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金玉

湘南樵夫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大早,七十多岁的大姐打来电话,说明天是金玉的 “七七”。我心一沉:转瞬,已是四十九天,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手足同胞,就已经消失了四十九天,而且,永远消失了。心痛莫名,我该写下一些文字,算是 “为了忘却的纪念” 吧。</p><p class="ql-block"> 佛教认为,亡者灵魂会根据生前善恶业力,寻找合适的投生机会。“悼亡灵,七七四十九天”。悼念可以以四十九天为期,可那种十根手指缺失其一的伤痛,要用多少日子才能抚平?</p><p class="ql-block"> 金玉是我们六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出生于一九六九年。那时候家里穷,饭都吃不饱,她小学毕业就辍学了。金玉从小就心气高,不怕事。幼时,村里常常有人看我们家是单姓小户,各种欺凌。只有她和我,从不低头。后来她远嫁他乡,原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却不想婚姻一路坎坷。三段婚姻,都没个好结果。她性子烈,不服输,总想着自己能改变一切,可现实却一次次把她打倒。因为患了糖尿病,医生说要忌口,不能吃甜的、不能吃油腻的。大女儿心疼她,管着她的饮食,她却嫌女儿啰嗦,动不动就和女儿吵架,让人烦不胜烦。 </p><p class="ql-block"> 许是漂泊半生,心生厌倦。疑惑念及父亲去世,未能侍奉跟前,心生愧疚。在母亲年届九十之时,金玉在她五十岁那年,悄悄从北京嫁回湖南老家。对此,全家都反对,甚至认为她“在害人”。只有善良的大姐和二姐嘴上不停地责备,行动上却表现出无比的心疼。我知道,她是累了,想回家,想离亲人近一些,哪怕是远远看着也好。生病后,她多次住院,每次都是二姐在医院守着她。二姐白天照顾她,晚上就趴在病床边眯一会儿,头发都熬白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临终前,她身边只有结婚三年的老公。那男人木讷,连她具体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依老家的习俗,未满花甲离世,是为“短命”。因此,她的灵堂,除了大姐二姐和几个侄女的悲泣,显得格外冷清。只可怜我年过七旬的大姐,和即将古稀的二姐,却是哭得撕心裂肺!我默默地替她烧纸,烧了很多,很多。烟雾缭绕,没人注意到我的泪流满面……一双女儿远在北京,因为金玉之前多次住院,他们也多次京湘往返奔波折腾,这次没能回来奔丧。送葬的人群中,连个捧灵牌的人都没有。每念及此,悲从中来。</p><p class="ql-block"> 我求学多年,考上大学后就离开了家乡,毕业便远赴贵州工作。数十年间,听到有关她的消息,多是负面的,甚至于亲人也说她“翻”(折腾)。其实,出生于卑微的家庭,谁能理解她想与命运抗争,却屡败屡战的沮丧和无奈?!最近一两年,金玉病情日渐严重,反复住院。尤其是去年七月,家人电话告知金玉“走了”。其时,我远在新疆。我立刻买好机票,待我赶到机场,得知她又醒过来了,我于是长吁了一口气。 今年清明假期,接到她病重的消息,我一刻没耽误,开了七百公里的车赶回去。见到她时,躺在病床上她,已经虚弱的得说话都很困难,但我依然看到她眼中的光。我知道,她在等我,等着和我见最后一面。没想到,第二天,她就走了。没想到那一面,竟成了永别。往后的日子,再没人会喊我一声 “小哥”了。现在想来,心里就像被剜了一块肉。</p><p class="ql-block"> 金玉啊,你这一辈子,争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明天是你投胎的日子,下辈子,你就好好的,别再“翻”了,好吗? 今天的贵阳,阴雨连绵,你那里的天气如何呢?你在那边,还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