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辺町感受家一般的温暖

陈建桥

1985年夏天，参加友好团体发起的家庭寄宿活动，体验茶道。左边是則子夫人的母亲。

横関家附近的稻田~2010年拍摄。

一、平和的川边町

横関家在岐阜县加茂郡川边町。町是日本的行政区划单位，相当于“镇”。岐阜県在爱知県的北边，去横関家时，从名古屋站坐电车约50分钟到今渡站，横関桑在车站接到我后，开车十多分钟即到家。名为飞弹川的河流，在流经川边町时呈南北向，在相距约两公里的上下游各有一座桥，将两岸村落连为一体。

2016年5月去日本开会，会后到横関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起来，沿河边行走，从上游的桥过去，下游的桥回来。沿岸道路整洁，路傍的花草生机勃勃，河水清澈，水面偶有涟漪。附近的农田里，翠绿的禾苗整队挺立，稍远处，山坡上的树木植被与山下的庄稼融为一体，犹如一张绿色的大地毯。回想起留学期间，有个夏天来到横関桑家里，观尝一年一度的烟火晚会，那个晚上村民倾巢出动，许多人穿着夏季和服，围在两岸看烟火，是一难得的热闹埸景。川边町以及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更多的时候显现的是安静、从容与平和。

二、三世同堂

1985年3月，我在名古屋大学获硕士学位，之后继续攻读博士。那年夏天，报名参加了友好团体发起的家庭寄宿体验活动，我被安排到横関桑的家里住了几天，从此与横関家结缘。主人横関昭彦桑大我约十岁，是一个中日青年友好团体地方分会的理事长，他管理着当地一乡镇企业，横関家的爷爷是当地企业协会的理事长。夫人則子桑和奶奶料理家务，种点蔬菜什么的，较少做农活了。当时他们家的女儿和儿子都在上小学，第一次去他家时，主人带我去小学看了看。正值课间休息，小学生们看到远道而来的陌生人都很好奇，主人家的儿子来到跟前与我打招呼。

留学期间，每到新年放假或暑假，横関夫人就写信或打电话要我去玩几天。主人工作忙，早出晚归，儿子女儿参加学校活动，白天很少在家，大多数时间就是夫人和奶奶在家里。横関夫人会带我与几个朋友一起去咖啡厅或卡拉ok厅，或开车去周边景点游玩。过年的晚上，晚饭后，一家人一起去附近寺庙祈福，回到家吃荞麦面宵夜。86年的暑假，主人开一辆面包车，夫人开一小车，带着帐篷、食品和小型煤气炉子，全家人加上我和另一留学生，到琵琶湖岸野营。留学期间，横関桑一家对我的关爱，在电话和信件联系中表达的关心，带给我许多的温暖和鼓励。

留学结束快要回国时，又一次去了横関家。那时出国是一件很稀少的事，这次离开后，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在以往的相处过程中，他们一家人对我的情谊和关爱，没有浓烈的表达，是和声细语的问候，是行云流水般让人感到舒适自在的关心和帮助。这一次稍有不同，离别的不舍，使得道别的话语中带着哽咽。回国后，我写信报告了近况，不久收到横関夫人的回信。信里说到，陈桑是政府派出来留学的，是要干事业的人。在信的后半部，主人昭彦桑，女儿、儿子、分别亲笔给我写了问候的话语。

三、告别与期待

在横関家里，爷爷在外面忙，见面不多。奶奶，以及主人夫妇，说话慢条斯理，做事有一颗平常心。特别是横関夫人則子桑，她的持家和为人处世，体现的是平和、善良、克己、奉献。每次去川边町，感受的氛围就是祥和。她带我见过的几个川边町的朋友：上野、船坂、高井、水野、奥村…，待人都很和善。五年后再次赴日，任职于丰桥技术科学大学。在这期间，过新年时会带着家人，去横関家住两天。有次过年时，横関昭彦桑的姐姐、两个弟弟、以及各自的家人，都相聚在一起，大家聊天谈笑吃喝，夫人則子桑和弟媳在一旁忙碌张罗。横関夫人有几次给我说，将你父母接到日本来玩吧，可以住到我家里...。

横関家的爷爷喜欢照相，每次见面时给大家拍很多相片。2002年5月，邀请横関夫人、女儿、和爷爷来中国，陪他们去了桂林和三峡。爷爷后来两次来信，说是很感谢我的安排和陪游。2008年访日期间去横関家，主人领着我去医院探望病重的爷爷，我进到病房，身上插着管子巳经不能说话的爷爷一眼认出我，显得很高兴，用纸和笔与我交流，那也是最后的一面。

这些年只要去日本开会或访问，都会留出时间去川边町，在横関家待一、二天，已出嫁的女儿贵美桑也会带着自已的小孩，特意回娘家来见我。晚上主人忙完工作回来了，大家围坐在一起，边谈家常边喝点啤酒或日本清酒，夫人不时添加准备好的菜品。奶奶依旧精神，偶尔插话问一点中国的事情。我之前寄过去的我们家的照片，就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在川边町散步，微风阵阵，流水潺潺。静谧的乡村，朴实的居民，熟悉的朋友，从里向外散发出来的是温厚与从容，带给人轻快和愉悦。每次去横関家小住，都有一种家的感觉。任何一次告别，都不怀疑有下一次的再会。 --- [2019年5月12日]

在川辺町一餐馆里~1985年。左边是夫人則子桑。

横関家的正门。车库在后面，因此多数时候都是从后门进到家里。



后  記

在2023年国庆节长假期间，我们一家人赴日旅游。10月6日，是赴日留学41周年的日子，这一天，我们从名古屋乘电车去往横関的家。在金山站乘车，约一个小时到了今渡站，一下电车就看见則子夫人和贵美桑向站里面张望，我们出站后，夫人抱着我们激动流泪。到了家里，望见房间里三位故人的遗像，爷爷奶奶及主人，都是很平和，慈祥的面容。我们在遗像前合掌，怀念故人，不禁眼眶发红，主人的过早离世，让人难过。

4月份在与則子夫人通话时得知，主人横関昭彦桑和奶奶在去年一年内相继离世，“主人说好了要一起去中国的”，电话那头，夫人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夫人和贵美桑端来点心和茶，还有自家种的又大又甜的梨。傍晚，开车去一家饭馆用晚餐，见到了他们全家人，除了夫人外，还有贵美桑一家三人，真君一家四人。則子夫人说，时间一下就过去了，下午在等我电话时，心情急切地念叨，怎么还没来电话呢。分别时，夫人再一次与我们相拥流泪，依依惜别...。

在横関家过新年~1994年。右边是則子桑，左边是他们家的弟媳和侄女。

横関家的爷爷~1999年。

一家人阅看我复印的他们以往寄给我的信件~2008年。

2016年访问时留影。

横関家的庭院~2023年10月拍摄。

佐野桑

（一）、1983年，通过孙大新(由大连来名大进修学习)老师介绍，认识了佐野智代桑。当时她丈夫佐野敏道桑在NTT就职，夫妇俩没有子女，所住的公司宿舍就在名古屋大学北门外。她丈夫退休后，退出公司宿舍，搬到名东区租房居住，这是我留学回国之后的事了。后来再去日本，在丰桥技术科学大学工作期间，约着去过她们家2-3次。由丰桥到名古屋大约坐1小时的电车，然后换乘地铁，佐野桑一般在地铁站附近接我。

（二）、回国后一直都有通讯联系，也听说她丈夫患了老年痴呆。大约在2006年前后写出的信被退回，联系不上了。2008年访问名古屋时，我留出大半天时间，想要找到她。坐地铁到名东区之后，循着记忆边走边问，找到他们当时住的地方。在中途，还问了派出所，警官听了来意，将地域详细地图拿出来，查找到了“佐野”住房所在准确位置，复印给我。随后，我循着地图一路找去，终于看到熟悉的房屋。但，家里没有人，我绕着房屋转了好几圈观察，没见动静。有邻居看见我在附近徘徊，听说来意，就告诉我说，佐野桑丈夫前几年去世，夫人就搬出此房子，搬到静冈县她姐姐那，具体地址不清楚。我这才知道，前几年写信被退回的原因。

（三）、在名古屋留学期间，我是佐野家的常客。有时她也来研究室看看，与研究室的细野桑等职员也就熟悉了。从研究室到她家很近，几分钟的距离。节假日、周末在研究室时，常常接到佐野桑电话，要我过去吃饭。在她家碰见她的静冈县的姐姐过来走亲戚就有好几次，有一次还见着了她姐姐的读大学的女儿。有时好几个学生一同被请去，佐野桑总是很开心地为我们准备好吃的，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佐野桑与我们无话不说，她丈夫为人忠厚低调，说话不多，偶尔插话问一点问题。留学结束快要回国时，佐野桑和她姐姐各给我一份饯行礼，走的那天，研究室的同学、好友周骏、佐野桑夫妇、佐野桑的姐姐等，一同到名古屋车站为我送行。

（四）、回国后与佐野桑一直保持着联系。她写的字端庄大气秀丽，写给我的信或明信片，是一件件精美的书法作品。佐野桑应该八十多岁了，与之失去联系，感到很遗憾，总是想象着能够利用公共平台什么的，找到她，看望一下她，表达心里的敬意和感谢，能够关心宽慰一下她，报答她留学期间对我及许多个中国学生的真诚无私的关爱。佐野桑：您好吗? ---[2016年4月]

佐野桑寄给我的贺年卡~1986年。

我于1988年5月离开名古屋回国，佐野桑（左）和她姐姐等人为我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