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供养: 张瑞图“禅意”山水画

平和凡人

张瑞图(1570-1644年)，字长公，号二水、果亭山人、白毫庵主、白毫庵主道人等。汉族，福建晋江二十七都霞行乡人(今青阳镇莲屿下行)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后以礼部尚书入阁，晋建极殿大学士，加少师。崇祯三年，他因魏忠贤生祠碑文多其手书，被定为阉党获罪罢归。从现有的历史史料里是找不出张瑞图在政治上和“阉党”有从密关系，只能说他碍于面子给魏忠贤的生祠写过字，确为“蒙冤获罪”！他实成为当时政治漩涡的牺牲品。张瑞图以擅书名世，书法奇逸，峻峭劲利，笔势生动，奇姿横生，钟繇、王羲之之外另辟蹊径，为明代四大书法家之一，与董其昌、邢侗、米万钟齐名，有“南张北董”之号。他又擅山水画，效法元代黄公望，苍劲洒脱，充满禅意，作品传世极为稀罕。 ——题记。 张瑞图肖像 1、 张瑞图，史称“张二水”，他常自称“果亭山人”、“白毫庵道者”，“果亭、白毫庵”盖因张瑞图少年读书及老年栖隐之处，皆位于晋江青阳故里。他一生颇具传奇色彩，被视为天上“水星下凡”，寺庙及大户人家多求购他的字画以求避火、防灾，但一纸难求。张瑞图的书法多被世界各大博物馆收藏，但其画作却传世甚稀，十分罕见，尤其是他晚年洗却宦尘一心安禅的悟性之作，至今为止，在日本东夷只发现寥寥几幅这类型山水画作和书法，盖因明末清初福清黄檗宗木庵禅师等人携去日本所致，国内难寻踪迹，且也大多收藏于各大博物馆，极为珍贵。我有幸收藏有一幅张瑞图《云山悬瀑图》（暂自名），水墨纸本，尺寸154✕48厘米，上题款识“崇祯庚辰冬，白毫庵道者瑞图”，下钤二枚“瑞图之印”“白毫庵主”朱白文方形篆书印章。该作于崇祯庚辰年冬月，其对应年是崇祯十三年，即公元1640年，当是张瑞图晚年稀世之作，四年后他即仙逝。该画民国时期重裱，该画标签写有“道者瑞图墨山水神品”乃黄北寿题签并所藏钤印：“远山黄云楼所藏之印、若山之印”等大小二篆书印。黄北寿为台湾著名画家黄君璧之宗兄，长年旅居美国，与黄仁俊，黄锦波共同创办“旅美黄氏宗亲总会”，是该会的元老，此幅是旧金山著名侨领黄北寿旧藏，并加予题签；内画作左下角盖有二枚篆书收藏印章，一印白文“祖锡审定”，一印朱文“✕✕安馆审定金石文字”因篆字缺损主人待查。王祖锡乃清末举人，浙江嘉兴人。精鉴别书、画。卒年五十一，《明清画家印鉴》有载。张瑞图晚期因“阉党”牵连，获罪罢归，他也因此厌恶官场，退意已定，至迟暮之年就以修养为名，告假还乡。他在闽南家乡的东湖之畔，过起了隐逸生活，整日里参禅礼佛，自养禅境，进入了一种参禅悟佛的境界。即心即佛明，即静心即性灵。禅与禅宗是二个不同的概念，禅是存在于宗教中的普遍现象，是指通过冥思、静坐等方式达到一种忘却现实中的“我”的境界；而禅宗则是一种自救式的宗教。佛教、基督教属于他救式宗教，是寄托于佛和神，求佛和神来保佑自己，拯救自己。禅宗不寄托任何佛和神，认为任何人心中都有佛，提出：向心求佛，实行自救。可谓是“悲欣交集”。 张瑞图山水（博物馆藏品） 2、 张瑞图的这幅《云山悬瀑图》（暂自名），就是他参禅悟佛后的感悟。那形状变异的奇峰怪岭，寓意着世间的万态无常，变幻离奇；重叠密集、阴阳互补的笔道，揭示着仕途中的尔虞我诈和官场上的杀伐断绝、血雨腥风；那奇崛、跌宕、恣肆、生涩的笔触，将人生中的烦乱、愁苦和不尽人意的失落，以及太多的万般无奈表现的淋漓尽致，透彻万分。画面中有不少的留白之处，阐述着禅宗思想中“空”的道理；那些形态各异的圆润封闭，讲述着禅宗中“包容性”的理念；而满幅作品中不见人踪，不闻风语的万籁寂静，又是在表述着禅宗的“仁者心动”悟性。整幅画面构图布局“宏观取大势”，将禅宗的那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到最后“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精神认知的升华，展现了佛语心灵，禅意香浓。以书写画，书法入画，画中大量的张瑞图所特有的金刚杵笔法，以草书的笔风，拙野狂怪、奇姿横生、苍劲有力、气脉一贯，恰如其分地将禅宗的深层哲理和修行者的悟禅心境精彩地表现出来，这是张瑞图这幅禅意画与其它任何人的山水画的最大的不同之处，给人的感觉这幅画不是“画”出来的，而是用笔一笔一笔“写”出来的。相比起张瑞图的那些书法作品而言，他的这幅禅意山水画更是独具慧眼，卓尔不群。 禅画，即以禅入画、以画悟禅。它是古代中国画独特、独有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一，其特点和特征在于：禅画笔简意足，意境空阔，清脱纯净，在脱尘境界的简远笔墨开示中，体现了一种不立文字，直指本心的直观简约主义思想和卓而不群的禅境风骨。这独特的画作是“基于儒，染于禅，归于道”，空而不虚，寂而不灭，简而能远，淡而有味，高古脱尘，这也是中华本土书画家毕生追求的最高禅画境界之一。禅画在中国有着较长的历史渊源，自唐代王维从真正意义上首开禅画先河之后，影响了一批像贯休、梁楷这样的禅画大家。到了宋元代，禅画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如王蒙、倪云林、黄公望等；而到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石涛等，而张瑞图更是一改宋人斧劈严谨的画风，形成一种粗放率意、简约别致的画法，以纵逸爽劲、粗简狂放的绘画风格来抒发内心的理解和感悟。通过他的简远笔墨将儒、释、道并融的本土禅画，推向无可质疑的艺术顶峰。 张瑞图山水（注意其题款） 3、 我喜欢张瑞图的字，是因为张瑞图的书法禅意浓厚，其金刚杵笔法耿直刚劲，酣畅淋漓；而喜欢张瑞图的这幅画，也是因为这幅画诠释了诧寂幽玄、物哀空灵，令人感叹以禅入画，以画悟禅的魅力所在。历史上禅画常以花鸟、山水入画者，看似凋零衰败，却蕴含着生灵的坚韧与不屈，在万籁俱寂之中，让人思绪万千。以山水宽宏画面用近似抽象的构图画法表现佛禅深邃的禅理，张瑞图是明代山水禅画史第一人，开启了晚明中国水墨禅画意识流之先河。张瑞图原本是以书法见长，鲜有绘画，但因为禅的经验与书画的经验相同，甚至可以说，禅即是书画。禅与书画相同，是因为两者出于同一本源之心，禅家称之为“自牲”，画家称之为“意”或“志”。同时禅与画都是人性情之流露，盖禅家指出“诸佛出世，唯以一大事因缘”，其悲天、愍人之情，溢于言表；而画是性情自心的告白，乃属公论；所以禅家画人，都是至性至情中人，即便是这偶尔有感而发的激情之作，也是独具慧眼，卓尔不群。我珍藏的这幅张瑞图《云山悬瀑图》（暂自名），起宋元禅画山水之式，参王蒙、倪瓒、黄公望之法，采用书法入画，把自己独特的书法用笔风格融入画中，并将这粗放率意的风格尽情释放。以书写画，行草施墨，书写出自己内心的捂禅心境，佛性禅心。水墨《云山悬瀑图》，不仅尺幅大，笔墨已炉火纯青，是张瑞图垂暮之年的创作真迹，已臻化境。有意思的是，笔者在搜索张瑞图“禅意”山水画作品时，也注意到了一幅馆藏的张瑞图山水作品，与我珍藏的这幅《水墨云山悬瀑图》几乎就是“姐妹篇”——馆藏山水画题款识为“崇祯庚辰春，白毫菴道者瑞图”，而我的藏品则是“崇祯庚辰冬，白毫庵道者瑞图”；盖同一年所作，一个创作于春天，一个创作于冬月，不同的是所钤印章、画作尺寸大小不一样，绘画风格和构图样式也有大致相似之处。记得第一次看到张瑞图这幅画《云山悬瀑图》时候，有一种霎那间的亲切之中茫然感，一种不期而遇的激动，而令人感叹振奋。尽管岁月沧桑在画作上留下许多虫蚀痕迹，但透过历史烟火迷雾，仔细研究鉴赏还是能发现，那种寂静无声的画面沉淀墨色，不寻常的山水阴阳互衬布局，那满是旧痕老纸的韧劲相济线条和粗细劲挺的笔道皴擦，尤其是那张瑞图独特的书法笔墨特征题字款识与印章形式，都能在张瑞图遗落世间的只纸片楮中找到对应关系。时代与画家独有的明末画象气息，让人无法思疑的同时，又使人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激动——这是张瑞图独特山水禅意魅力，是张瑞图对禅宗的独有领悟，也是禅宗山水的灵魂所在：诧寂幽玄、万籁俱静，一种天地万物空灵的意境写照。真的是: 悠悠天地心，灵犀一点通。 ——2025年端午节于厦门。 张瑞图山水（博物馆藏品·局部） ———————————欣赏:（明）张瑞图《云山悬瀑图》水墨纸本，尺寸154✕48厘米。（笔者藏品）——————————— 感谢有你，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