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临终悲哀(小说)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临终悲哀(小说)</p><p class="ql-block"> 李千树</p><p class="ql-block"> 母亲最终也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人生就是一次孤独的旅行。”所以，她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在反复唠叨:“我怎么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呢？”她似乎是百思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 是啊，母亲作为一个农村妇女，生活环境受限，眼界有限，自然很难理解这样的人生哲理。特别是母亲一生还要强，不信神，不信命，不怕鬼，不畏天。她更不能理解，一生一世总在要强的她，为什么会落到这步天地！还有，母亲平素乐善好施，对于乡里乡亲，四邻八舍，特别是亲戚朋友，尤其是她的那些姊妹兄弟，可谓一直都在掏心掏肺，有多少力出多少力，从来都不惜工本乃至血本。按说，她更不该有这样的孤寂结局！</p><p class="ql-block"> 可世事无常，生活弄人！她偏偏就是晚来孤独，晚景有些凄凉。</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其家中，论姊妹排列第三。她有两个姐姐，大姐出嫁早，却离开的也早，很早就随她大姐夫闯关东去了。后来，虽也回来过几次，甚至还要将我带走。因为大姨家似乎没有男孩，大姨和大姨夫就特别稀罕男孩儿。但母亲和父亲断断是舍不得我的。因为我们家也稀罕男孩子。我也是父母又是上香，又是叩头，求神拜佛，才好不容易得来的。哪能谁说带走就带走的。似乎也就是因为这，我大姨家从此就再也没有与我们家来往过。</p><p class="ql-block"> 母亲还有一个二姐。就嫁在我们的邻村。但我这个二姨，遇人不淑，嫁得我这个二姨夫，按照农村人的说法，就是“不往人物堆里闯”。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一个人渣。他年纪轻轻，整天不是酗酒，就是赌博，打麻将和打牌，每每输了钱或喝醉了酒，就往死里打我这个二姨。结果，我二姨年纪不大，就撇下几个女儿，撒手人寰了。为此，我母亲可没少与我那个不争气的二姨夫掰扯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俗话不是说吗？这“外亲不当里”啊！闹不也是白闹吗？母亲闹到后来，连她的几个外甥女都不高兴了，都开始指责我母亲了，说什么:“反正我娘已经都死了，即便是争出个什么里或表，又有啥用？能当饭吃吗？我们不是还得跟着这个不争气的爹过吗？”你说，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我母亲这作姨的，还能说啥或咋！从此，我们和二姨夫家也就只能不再来往了。</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还有一个小妹，也就是我小姨。对于我这个小姨，我母亲也是又爱又恨。因为我小姨在家中最小，所以，从小就倍受我姥姥宠爱。我姥爷死得早，我唯一的大舅也亡殁得快，所以，姥姥就更加呵护我这个小姨。我母亲也爱屋及乌，对我这个小姨特别百依百顺。但久而久之，就是让我这个小姨特别自私自利，好事都是她的，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和感情。最让母亲不高兴的是，我亲舅死后，姥姥不得不过继了她的一个侄子当儿子，以延续香火。但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却特别的不孝敬老人。对此，我母亲自然耿耿于怀，甚是不满。但我小姨却根本不管这些，反而与我这个过继的舅关系很好。对此，我母亲特别不感冒。而即便如此，我母亲对于小姨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我小姨家的人赶集上店，每个集都来我们家落脚吃饭，我小姨夫每次来，还得炒菜喝酒，我们家俨然就成为了我小姨家的饭店了！</p><p class="ql-block"> 如是这般多少年过去，眼看着我小姨家的几个女儿渐渐长大，我小姨就不厌其烦地要求我母亲为她几个女儿说媒。我母亲拗不过她，就只好答应了。结果却是，反复说了好几家，就是反复横跳，收了人家的彩礼不还，让我母亲在村里很难做人。最后，我小姨还翻脸不认人，与我母亲大吵大闹，甚至还来砸了我们家，最终姊妹俩只能反目成仇，彻底断了联系。</p><p class="ql-block"> 除去我母亲家里姊妹兄弟之间的这些纠葛和矛盾，剩下的就是我父亲这边的兄弟姐妹们之间及其亲戚的事。</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就一个姐姐，也就是我只有一个姑姑。但我自幼也没有见过姑姑的面。大概我姑姑也很早就去世了。那时候就这样，人的寿命似乎都特别短暂。我记事之后，就是随我父亲去看我老姑父。我这个姑父，其时年纪已不小，自己独自一人住在其村南坡里的一间小石屋里。我每次去，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招待我，不是炒个地蛋丝，就是炒个劈拉疙瘩菜什么的。我这个老姑父似乎很乐天，回回都是笑哈哈的。他个子不高，矮墩墩的，满脸胡子拉碴的，都是半白半黑的了。每当逢年过节，除了我随父亲去看他，他一般很少来我家走亲戚。他都是让他的几个儿子来看我母亲和父亲，以及我大爷大娘等，也就是他们的大舅大妗子。我母亲父亲，在家排行老三，也就是他们的三舅三妗子。后来，我这几个表哥年纪也见大，都拖儿带女的了，慢慢的，也就不亲自来了。自然，我因考学离开了老家，也就不再和他们来往了。母亲及家里的其他姊妹兄弟，似乎也不再和他们联系，于是，从此，也就彼此断了走动。</p><p class="ql-block"> 至于我父亲的兄弟三人，彼此之间也不是很和睦。我二大爷革命半辈子，终身没有婚娶，并且很早以前就因被排挤下了关东。后来，“文革”中被红卫兵抓回来，在县城里被折磨死了。我大爷大娘家因为一些生活琐屑，和我们家关系也不好，我父母与他们家也比较疏离。后来两家的关系虽然改进了，但大爷大娘也相继辞世了！</p><p class="ql-block"> 如是这般，最终，到我母亲辞世时，我父亲也早已走在了她的前面。我的小姨也已去世。我远离家乡，不在母亲身边，跟前的几个女儿们都各过各的日子，都过得不是很容易！母亲可不就成为了孤家寡人？所以，她的感慨唏嘘，并不是矫情，而是实情。而所谓人生，也不过就是如此:走着走着，似乎就只剩下了自己，看看前后左右，走的走了，死的死了，离开的离开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茕茕孓立，孤孤一身，禁不住就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自古以来，谁又不是这样的呢？又有谁能够脱离这人生的最终结局呢？悲夫！</p><p class="ql-block"> 2025年5月25日晨于济南善居</p> <p class="ql-block">人生的晚景，</p><p class="ql-block">多么像夕阳。</p><p class="ql-block">惨淡的辉煌，</p><p class="ql-block">透露着凄凉。</p><p class="ql-block">回眸一辈子，</p><p class="ql-block">一路水汤汤。</p><p class="ql-block">多少的人事，</p><p class="ql-block">都随风飞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