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余程万与常德保卫战 诗文 | 茗香斋主 七碗茶

七碗茶

人物志•余程万与常德保卫战
诗文 | 茗香斋主 七碗茶

将军余氏程万，字石坚，粤西台山人。少负奇节，目若晨星，尝执书卷而叹曰：“班超投笔，岂畏风尘乎！”遂入黄埔，习六韬之术。时人观其貌若文士，及见其策马射击，中的高率，皆骇然称异。

夫常德者，荆襄锁钥，洞庭襟喉。岁次癸未（1943），倭寇欲取湘西以窥陪都，遂集十万虎狼之师，如黑云压城。蒋中正临沙盘叹曰：“此城若失，则西南门户洞开。”乃敕五十七师师长余程万率八千子弟守常德，令曰：“非有军委会手谕，不得退寸土！”

倭酋横山勇指令甲种师团三万余众，携重炮百门，汽艇如蝗，水陆并进攻城，孤城悬若累卵。将军提虎贲之师八千，指天立誓：“此身可碎，此城不可堕！”尽焚城外三十里粮仓船坞。常德城防工事除城郊之野战工事与城墙之第二道防卫圈外，位于城内各重要交叉路口与要冲均筑有水泥碉堡，以备巷战之用。

当是时也，烽烟蔽日，炮火灼云。余公登城观阵，见沅江浮桥蜿蜒如蛇，笑谓左右：“昔曹孟德连环战船，今倭奴效颦耳！”夜遣死士焚桥，火光烛天三日不绝。倭兵溺毙者盈江，尸塞河道。

自十一月十八日始，倭寇昼夜环攻。守南门三日，士卒炊骨而战；护西门五夜，健儿饮血而呼。城墙三坍三筑，战旗九落九升。倭酋见阵前尸积成山，竟生惧意，谓左右：“此非人哉，乃铜浇铁铸之修罗也！”

东门守将柴意新持大刀立雉堞，一日手刃三十七倭，血凝刀鞘竟不能拔。倭以硫磺弹焚城，余公策马烈焰中，袍角带火而呼：“此即吾军烽火台！”时值孟冬，朔风凛冽，草木皆兵。守军食炒米饮雪水，犹发炮二百余次。

倭酋横田举望远镜而叹：“此城已如沸鼎，何苦死守？”余公掷书答曰：“吾有文山正气，岳武穆精忠，虽鼎镬在前，岂惧哉！”其声穿云裂石，倭阵为之气夺。

战至旬日，城垣残破如锯齿。裨将陈嘘云血污满甲，跪谏曰：“粮秣已尽，铅丸将罄，请师座突围！”余公抚剑而立，声如裂帛：“昔张睢阳啮齿，颜常山断舌，吾辈军人宁效田横五百士乎？”

倭寇突入城垣。169团1营营副董庆霞见防阵溃决，即率死士逆击，白刃相接，竟逐寇复其垒。董营副殁于阵。169团既据险要，倭众困蹴江干，狼奔豕突。

守城将士勇毅尤著者，莫若贾家巷之役。其地戍卒仅三连某排。倭寇空袭既毕，以大队陷阵，竟不能撼。既而复集重炮夷其垒，残卒八人犹死战。排长殷惠仁见贼逼甚，乃引爆最后一弹，与贼俱烬。

曩者守城至巷战而犹死守不退者，向不多见。常德一役，实为战局转危为安、反败为胜之枢机，万不可失。孙长官有亥电谕五十七师余师长云：“第十军已衔命赴援，廿六日必抵德山”。程万得电知援军旦夕将至，闻讯喜甚，遽布长官慰勉之谕于三军。按战牍所载，是时全师士气大振，伤卒皆请缨再战。余师长覆电明志，誓与孤城共存亡：“职师四面受敌，血战七昼夜。虽士卒凋零，乃尽收杂役充行伍，然士气益昂。阖军谨奉钧座明训，咸抱与常城俱碎之志！”

十一月廿八日，五十七师士卒伤亡殆尽。师长余程万遂令城中炮工辎卒、政僚、幕属及诸杂役尽编部伍，命一七一团副高子曰中校率之赴战。常德警士亦悉隶行阵，并发掘警局秘藏枪弹万发，以为全师终末之资。

至十二月三日，城垣尽毁，守卒仅余三百。电报房梁柱倾颓，报务员跪地拍发：“弹尽，援绝，人无，城已破。职率副师长......”电文戛然。

余公裂军旗为带，束重伤卒于背，率残部巷战。余公持中正式步枪，亲射七倭。忽见童子军李二苟断臂犹战，厉声叱曰：“孺子速退！”童子昂首对曰：“常德男儿，何分长幼！”语未毕，倭弹贯胸而亡。余公目眦尽裂，发尽上指冠。

司号兵郑德明断臂犹吹冲锋号，声裂云霄；电讯员陈少甫十指皆残，以齿咬电线传令。最烈者，百余名伤卒自缚炸药藏尸堆，待倭军收尸时齐爆，烟尘蔽日。

程万师长留一六九团残众并一七一团余部凡百余固守，夤夜率所部三团长及两团残众二百余，突围趋德山，觅第十军。越五日昧爽，德山复陷于倭寇。五十七师程万所部初率二百众突围，终存者八十又三人耳。余公立舟头回望，但见城中余火明灭，如星坠地，英雄泪落寒江。

是役歼敌万余，阻寇西进十六昼夜。

城陷之日，蒋公在开罗会议闻报震怒，摔茶盏斥曰：“史迪威正观吾等笑话！昔有史可法殉扬州，今何无余程万死常德？”时值美英使节质疑国军战力，蒋遂以‘违令弃城’罪余氏。然考诸战报，五十七师伤亡率逾九成五，实存者仅八十三人。孙连仲泣谏：“程万犹在，可效勾践！”幸得孙连仲、王耀武等九将联署作保，方免死刑，终判监二年，削职赋闲。

常德经三易其手。城陷五日，会援军至，城终得全。军司初度克复常德必有一番血战，讵料倭寇仅留一中队死守。欧震将军率新十一师为前驱，直捣常德，乃觉寇已宵遁。战役整体被视为战略胜利。观程万以书生之躯，行岳武穆之事，使倭寇丧胆而荆楚生色，岂不壮哉！余氏后撰《血泪追忆》云：“城虽破，倭寇终未越雷池，此非大胜乎？”悲夫！刀笔之吏岂识沙场之艰？至今沅水呜咽，犹诉当年忠烈。

乙未（1955）年仲秋，香江月黑，屏山寓所忽起杀伐之声。名将余程万方自米铺归，骤闻爱妾吴冰为匪所掳，怒发冲冠，独持短铳破门而入。时群盗缚妇孺于堂，见将军至，狞笑曰：“财帛尽献，可全汝家！”程万瞋目叱曰：“昔常德血战，倭寇十万尚不能屈，尔等鼠辈安敢辱我！”

忽闻警笛破空，盗匪惶遽。程万趁乱夺枪，与贼搏于暗室。弹雨穿牖，竟有冲锋枪连射之声，此非寻常蟊贼所能具。或曰：“当是时，程万胸腹连中七弹，创如蜂房，血浸青砖三寸余。”其副官旷文清后察遗骸，指弹痕泣曰：“此必轻机枪所为，岂草寇所能持耶？”

坊间哗然，疑云四起。或谓台湾遣特工暗诛，盖程万昔宴饮时尝怨蒋氏苛酷；或云黑帮觊其财货，尤垂涎二夫人姿色；更有传言警匪混战误伤，当局以二万港币悬凶，终成无头公案。嗟乎！将军半生戎马，未毙于倭酋炮火，竟殒于香江暗夜，悲夫！

遗孀吴冰鬻钗珥以葬。幼女余华芳（艺名余莎莉）后沦落风尘，于兰桂坊鬻赝珠度日，每言及父，辄掩面而泣。

青史斑斑，英雄末路如是，岂不令山河变色，江海含悲？

常德保卫战余程万部战绩咏，赞曰：

孤城浴血硝烟临，虎豹何曾怯寇侵。
守战犹闻呼杀贼，巷争尚可斗捐钦。
终因援绝存残垒，竟许身殃保国琛。
史笔纷论常德战，八千骸骨铸坚金。

名香斋主曰：
观余氏用兵，先焚浮桥绝倭寇后路，后据街巷耗敌精锐，诚善守之将也；常德之役，倭寇折戟人数倍于守军，实抗战守城战之大功。然庙堂只见城破之辱，不察歼敌逾万之功，岂非‘蝮蛇螫手，壮士断腕’之叹乎？然庙堂重颜面甚于实绩，遂使英雄抱恨。

后辗转香江，竟陷绿林之厄。悲夫！猛虎毙于犬豕，龙泉折于瓦砾。然当其振臂常德时，孤城落日与将军赤心同燃，至今沅水呜咽，犹闻当年战鼓声。

至今常德坊间，犹传“八千虎贲吞十万”之谣，青史丹心，自待后人评说。

2025年05月24日作于天津

图片来自网络，诚谢侵删。

*请尊重作者版权所有。
不允许复制、粘贴、抄袭本文，违者追究法律责任。
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及原作者。
感谢您的来访、理解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