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拾趣(曲朝阳)

金扇贝艺苑

西 安 拾 趣

曲朝阳

最美人间四月天，与妻携手游进了向往已久的西安。

游西安，意在临境读古，读十三朝古都的苍茫气韵，读丝绸之路起点的勃勃根脉，读兵马俑、古城墙、大雁塔、华清宫、骊山和碑林雄浑的历史交响。在品读这些时光深处的大气象的过程中，又不经意拾到了一些隐现于当代城市街巷和生活褶皱里的小景致。小景致与大气象或直接或间接地呼应着，连扯着，颇有些趣味，便记录下来了。

街上流行“杨贵妃”

这个话题得从西安的大唐不夜城说起。

大唐不夜城始建于2002年，启幕于2009年，是西安人对大唐盛世的文化再造，融仿古建筑、现代科技和商旅演艺于一体，成为沉浸式时空体验的梦幻之地。其中，“唐风写真”最为火爆，吸引着成千上万的女人从天南海北纷至沓来，只为一“拍”越千年，像模像样地做一回“杨贵妃”。

首先要选择服装。以宽袍大袖、下摆飘逸的齐胸襦裙为主要款式的仕女装琳琅满目，色彩斑斓，挑来挑去难保不挑花了眼。服装选定后，便开始化妆。化妆师会根据本人的相貌、气质和所选服装设计妆容，但大抵离不开雍容华贵，艳丽大气的基调。先在脸上铺一层瓷骨白打底，颊上着酒晕红或桃花红，额心贴金箔或彩绘，描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嘴一点点，最后，高盘云髻，层层叠叠，再把一些闪金耀翠的小饰物点缀其上，一个活生生的“杨贵妃”，成了。接下来，便在摄影师的引领下，融进晨光暮色或绚烂灯火，捧花、摇扇、抚琴、提灯，摆出各种造型，大拍特拍。此时的“贵妃”们，最不吝啬的便是笑，是那种从心底深处流淌出来的笑，为的是让镜头把这笑定格成永恒。“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此时的“贵妃”们，，年长色衰的变得年轻了，年轻的更加年轻；相貌寻常的变得美丽了，美丽的更加美丽。待剪辑师对照片剪剪切切，精修一番之后，个个都“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了。

然而，“贵妃”们并不满足于此，她们要让掏出的这份钱超值，要把花数小时捯饬出来的妆容用足用透，用得对的起自己。于是，写真之后，她们便向四面八方散去，开始“带妆巡游”，溜大街，坐地铁，逛商场，下馆子，上墙城······无处不在。她们身边差不多都陪着一个男人，可能是丈夫，可能是情侣，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人，但肯定不是“李隆基”，因为他们都穿着现代休闲，手里不是拎包，就是打伞，这就更增加了“贵妃”们的“贵气”。她们一身浓艳，满面春风；她们目接远阔，旁若无人，似乎在找寻一种只有顶着这份妆容才能找寻到的感觉。她们靓了街容，乱了时空，让人们不禁诧疑：这是在西安呢，还是在长安？

妻完成了写真的所有设计动作，被我戏称为“首席杨贵妃”，却没有选择“带妆巡游”。也许，这便是“恰好”吧。

公厕名为“涤尘堂”

按照出游前网上的预约，去参观陕西历史博物馆。出了地铁口，寻厕所，见路边一个指示牌上写着：前方300米处有公厕。恰好是去博物馆的方向。到了指定地点，没发现公厕，却看见一座灰檐白墙，鸱尾高翘，面阔三间的仿唐建筑，长得与东临的博物馆一个模样。门楣悬挂一黑色牌匾，上书三个繁体烫金大字：涤尘堂。打听一摆摊儿的，说，涤尘堂便是公厕。一时竟不敢相信，厕所怎么会起个如此风雅的名号呢？观察了一会儿，确见有人进进出出，进者大多急三火四，出者皆是一身轻松，便将信将疑地挪了进去。进去后，疑惑立马消失，这里果然是厕所，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包括无障碍卫生间和“第三卫生间”，而且十分洁净。让人难以预料的是，这里还是一方文化园地，中厅墙上悬挂着两幅壁画，是唐章怀太子李贤墓壁画的复制品《观鸟捕蝉图》和《客使图》，还有金色的宝相花和大雁塔的抽象图案。休息区沙发和绿植错落排列，电视里播放着西安的历史和今天。

涤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种文化符号，含有洗涤尘埃，清除芜杂，纯净心灵之意，“底须三百丈，一例涤尘情”。将涤尘用于公厕命名，是西安人对传统意象的现代解构，是他们从文化底蕴里翻新出的美学幽默，这恐怕要归功于西安的“厕所革命”。经过一番体验，感觉涤尘堂，还真是有即净身又净心的双重功效。

据了解，西安还有一些公厕的名字也很富有诗意，如：“御净轩”、“静心阁”、“御圊屏”，等等。看来，不做点儿功课，西安的公厕还真是不太好进。

大唐诗句挂树上

位于西安大雁塔北广场两侧的步行街，被称为“诗词灯街”，是唐风古韵与城市景观深度融合的经典之作。把上百联大唐诗句从书本上请下来，镶嵌在灯牌里面，再把灯牌悬挂于树梢之上，并搭配长长的灯串儿，一条街，便有了精气神儿，生动起来。夜幕降临，千树万树“灯花”开，一步一诗入眼来，沉浸其中，思接千古，仿佛闻到了如椽大笔泼出来的墨香，听到了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李商隐、杜牧等伟大诗人的高吟浅唱：“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旈。”“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诗词灯街不长，尽管走得很慢，看的挺细，还是快要过了，有些不舍。妻看出了我的心事，便为我拍照，把我和那些垂挂在树上的带着光的诗意紧紧地框在了一起。

据了解，在西安，灯光与诗词美美与共的地方还有很多，如，大唐不夜城、大唐芙蓉园、大明宫、华清宫、古城墙，等等，有的地方还通过全息投影技术再现李白吟诗的场景，增强了游客的沉浸感。时间关系，不能一一目睹，留作他日吧。

作为大唐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历史上的长安吸引了一大批诗人在此倾泻诗情，从宫廷气象、市井风俗、家国情怀、离愁别绪等多个维度共同构建了“诗化长安”的文学镜像，甚至太宗的大作也蕴在其中：“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馀。”只是不知道，帝诗，是否也挂在了树上。

　　烟火气里话吃喝

在外旅游，无非两件大事。一是赏景，历史的、文化的、自然的、人文的，以饱眼福；一是吃喝，吃点特色，喝点小酒，以享口福。印象里，西安便应该是这样的“双福之地”。在这儿，单说说吃喝。

下了飞机，已是中午，与妻便直冲着号称“西安一绝”的羊肉泡馍去了，在所住宾馆附近，找到了一家叫老黄家的专营店。店里挺红火，墙上挂着贾平凹的书法：“鸟飞竹叶霜初下，人立梅花月正高。”食客一拨拨进出，搅起一团团烟火气息，两桌西安人操着像“贾氏书法”一样朴拙的方言说笑、敬酒。看了一会儿，便与妻商定：就是这儿了。点了一碗羊肉泡馍，一碗“大水盆”（请教服务员为何叫此名，答曰：说不清）和两个小菜儿。“大水盆”与羊肉泡馍的食材基本一样，只是吃法不同，前者是先煮羊汤，后加馍；后者是先掰馍，再将碎馍入羊汤煮。第一口，没吃出什么“绝味儿”，再吃，有些失望，又吃，便觉得连疙瘩汤都不如了，只好一心一意喝酒了。妻不想浪费，勉强再吃几口，也撂了筷子。压根儿没想到，来西安第一顿就“吃砸了”，而且还吃出了“心理障碍”，以至于第二天逛烟火漫卷、闻名遐迩的回民街的时候，看着满街的特色美食，居然不敢下嘴了。妻说：来都来了，有名号的东西好赖也得尝尝啊。于是，进了一家叫老米家的biangbiang面馆，瞧，这个biang字电脑还打不出形来，足见西安饮食文化之深奥。面，还是挺好吃的，但第二次去吃，又觉得一般了。

那天，妻和团友登华山，我因恐高，且腰伤刚愈，便独自去了华山北峰脚下的玉泉院——一处道家园林。中午，在街上寻吃的，看到一溜两行的饭店都打着特色牌，但里面大多没客，一些店还黑着灯，无疑是为了省电。躲过几个拉客的主儿，最终决定，还是吃“熟悉的”吧，便进了一家叫“金帝”的超市，买了一碗康师傅泡面，一个卤蛋，一袋鲜笋，一瓶“小郎”。店家是个小女子，却挺义气，为我泡了面，还为我在店外置放了一高一矮两张凳子作为餐桌，就这样，面对华山，卸下负累，悠然自得地吃喝起来。“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忽地有所领悟：每一个地方的特色美食，都是当地人按照自己的舌头，而不是按照外地人的舌头发明创造的，西安当然也不例外，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水土不服，不能怪“水土”，只能怪“不服”啊。身在美食之都吃泡面，挨着一堆饭店却在大街上喝小酒，说起来这是童话啊，还是笑话？管他什么话呢，怎么得劲儿怎么来吧！

最后，再说点儿趣味儿。此次西安之行，飞去，机身颠簸得厉害；飞回，颠簸得更加厉害，是那种持续的颠，是我坐飞机以来——无论近途还是远途，都不曾遇到过的，有些悚然。回到家里一想，也许这就是那个被称为每个中国人精神故乡的地方，巨大的历史心跳所生出的震撼吧。

但愿如此！

作者简介：曲朝阳，生于山东，长在大连，文艺爱好者，老工会工作者。

‍责任编辑:嘉钟

‍(作品版权归作者所有，插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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