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水花笺·五月篇

宁和仁

五月的风掠过蓟水时总爱蘸点柳色，蘸得急了，便抖落几团白絮粘在观鸟亭的檐角——那是春天没写完的诗句，被暖阳晒成了透明的逗号。

老张的扫帚终于追不上疯长的草坪。剪股颖刚推平昨日的茬口，今晨又冒出三寸新芽，混着婆婆纳的蓝星星在风中起伏。他索性蹲在亲水栈道边修剪蔷薇篱笆，看那些深粉浅白的花苞，正顺着铁艺拱门攀成一首立体的《蝶恋花》。

湿地深处的芦苇最懂风的韵律。晨雾未散时，千万支青苇齐齐俯身书写，将水纹的密码译成摇曳的密语。偶有夜鹭掠过，细脚伶仃地踩碎倒影，却踩不乱蒲草精心编排的绿浪。

穿校服的少年们开始在黄昏聚集。他们摊开速写本捕捉栾树新抽的羽状复叶，却总被调皮的蒲公英抢镜——那些绒球乘着晚自习前的风，精准降落在画纸空白处，仿佛大自然盖下的邮戳。

最妙的当属河湾处的鸢尾花丛。浅紫花瓣裹着金纹探向水面，恰似紫霞仙子遗落的织锦绦。穿婚纱的新娘提着裙摆涉过汀步，摄影师快门响起的刹那，五月的风忽然卷起落花，将她的头纱染成了流动的春末。

老张说这时候的银杏最有趣，嫩叶边缘还带着初生的绒毛，风过时沙沙声比秋日清亮许多。他总留半块青石台不扫，由着榆钱和槐花拼成渐变的地毯——毕竟五月是个贪心的孩子，既要攥紧春的余韵，又要偷藏夏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