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剪，便是一生

蚁行

寻茶问盏之13

四月十六日，风里裹着些细碎的温柔，我、芳芳、小龙女自驾到达柘荣。听朋友介绍，这里的剪纸，上可追溯至唐代，盛于清、民（国），至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最早是由民间刺绣的底样发展起来的。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剪纸（柘荣剪纸）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袁秀莹就生于这里，也长于这里。

经朋友引荐，我们走入《袁秀莹剪纸艺术馆》。这是一栋淡青色的五层小楼，掩盖在熙熙攘攘的群楼之中，如若没有人带我们前往，我们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

我们见到袁秀莹奶奶时，她已经和她的女儿一起，在她的《袁秀莹剪纸艺术馆》等待我们。老人今年九十八岁了，看上去精神爽朗，神采奕奕，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哪里像个耄耋之人啊？

袁奶奶笑着忆起往昔，七八岁时，她常蹲在祖母身旁，看祖母那灵巧的双手在纸上翻飞。她也跟着祖母一起剪，祖母一句“不错”，成了幼小的她心中最暖的光。自那以后，剪刀与纸便成了她一生的羁绊，谁能想到，这一剪，便是一生。

旧时，剪纸不过是女子手中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秀莹的祖母、妈妈总爱剪小鸟、小花，用来做鞋样，而秀莹别出心裁认为剪纸不仅仅做鞋样，还可以剪大幅的画与图，可以做成装饰品，装点世间。

那时的剪纸技艺，靠家人言传身教，代代相传。“哪家有人在剪纸，邻里就围一团，母亲教女儿，嫂嫂带小姑，姐姐传妹妹，一代一代就这样传下去。”秀莹奶奶还说，旧时女子陪嫁，必有三把剪刀，剪纸，裁衣，剪皮革，那是对勤劳致富的期盼。

袁奶奶出生在书香门第之家，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她的父亲竟送她进了学堂，刚好当地教育局长租住在她家，见她学习兴趣浓厚，使鼓励她继续读书，还为柘荣办起了初中，1944年，初中开办，可短短二届就停办了，袁奶奶成了村里唯一的读了初中的女娃，三年时间她一直是班上第一名。

可惜，柘荣没有高中，女子又不能远游求学，求学路就此中断。可她偏不向命运低头，抱着字典自学，又去学写毛笔字。起初，老师笑她的字是“鬼画符”，她却闷头苦练，一笔一划，带着“回”的劲道。数月后，老师见了她的字，惊得瞪大了眼，直说认不出了。如今所有剪纸作品上刚劲有力的签名，都是当年苦练的结果。

嫁为人妇后，她坚持带着孩子，随丈夫漂泊异地，并且坚持要去工作谋生，之后在合作社以及工商银行都工作过。而剪纸，是她无论多忙都放不下的牵挂。她总说：“若不用心，剪纸便没了魂，只剩个空壳子。”做事得有耐心、恒心、决心，一定要做到自己满意为止。

她将美术知识融进剪纸上，剪刀在她手中就像有魔力一般，人物、花木、鸟兽、山水……世间万物皆能成剪；窗花、礼花、喜花、鞋花、枕花、肚兜花、帽花……等，生活处处都能入剪。她还爱用多层叠剪，剪出的作品，像是藏着无数个小世界，层层叠叠，非常丰富而立体。

这一剪，便是一生。袁奶奶的作品，中国人爱，外国人也痴迷。那幅《百子图》，为她捧回了第三届国际剪纸艺术节的“终身成就奖”。近九十年的剪艺生涯里，她的作品在十几个国家和地区参展，拿奖拿到手软。更让人佩服的是，她敢想敢做，第一个把剪纸变成艺术品推向市场，搞起了产业化。那些装饰在礼品盒上的剪纸，带着祝福，走进了千家万户，也成了现代家居里独特的风景。

袁奶奶爱剪纸，更盼着这门手艺能被更多人喜爱。更希望更多人爱上剪纸、学习剪纸，她手把手教女儿、媳妇、孙女、重孙女，2000 年开了这家剪纸艺术馆，带出了一批又一批学生，好些都成了非遗传承人。如今，第四代剪纸人也崭露头角，剪出的作品灵气十足。

时光总爱悄悄溜走，不知不觉，我们已在艺术馆里待了两个多小时。看着袁奶奶的作品，听她讲着故事，竟忘了时间。若不是担心累着老人，真愿就这么一直待下去。

临别时，袁奶奶和我们挥手告别。这一剪，便是一生，她的故事，大概会随着剪纸，永远流传下去吧。

袁秀莹

1927年7月出生，柘荣城关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剪纸（柘荣剪纸）代表性传承人。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中国民族文化促进会剪纸艺术委员会会员。

福建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福建省剪纸艺术委会名誉副会长

柘荣剪纸协会名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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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6日

寻茶问盏第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