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01 是缘分天定还是冤家路窄</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看着发来的信息，手指点开对话框，键盘弹出来，可一个字也没敲，就那样呆愣着握着手机。</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回，对方又打了电话过来，响了几分钟，他才决定接。</p><p class="ql-block"> “你看见我给你发的了吧？”女人声音急切，“我就说她找了吧！”</p><p class="ql-block"> “妈，你要没事儿干的话，就找阿姨她们逛逛街打打麻将，别一天到晚分析她朋友圈了。”寇思危将收银台桌面上能见到的东西，都收拾了一番，剪刀插到了笔筒，又把笔和计算器扔进了抽屉里。</p><p class="ql-block"> 对方显然没有打算轻易放弃，不依不饶，“我这么做谁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么好的老婆，你说离婚就离婚，算了，我也懒得骂你。”</p><p class="ql-block"> “已经离婚了妈，离婚两年了，你骂了两年，别累着自己。”感觉门店里的冷气似乎没有开足，燥热得很，寇思危 站起身走到一个鱼缸处，这是最近才到的百褶泰狮，红色的鱼身胖乎乎的一群，白色的鱼尾摇摇摆摆憨态可掬，现在寇思危无比后悔接起这通电话。</p><p class="ql-block"> 女人听见了他敲鱼缸玻璃的声音，更生气了，“我不替你看着点，你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男人不怕犯错，就怕不会低头，自尊心有什么重要的，我要是个男人，我就替你把她追回来。”</p><p class="ql-block"> “妈，你是女的。”寇思危敷衍着。</p><p class="ql-block"> 对方听出了他这吊儿郎当的语气，语速都快了，“我不是女的怎么生你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别东扯西扯，说正事，你看见我给你发的合照了吧，她的男朋友。”</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知道那是她男朋友？又有什么证据他们在一起？也有可能是普通朋友呢。”</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将手机拿出来，这才将他妈刚才发过来的合照放大，那是一张在日料店的自拍，看角度是男人拿的手机，男人留着披肩卷发，鼻梁高挺，五官深邃，不知道是p了图还是光线原因，皮肤白得过分。</p><p class="ql-block"> “你看你们分开两年了，她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发一两条朋友圈，基本都是和她爸妈一起出门玩儿，这是第一个她分享的男人，而且两个人还靠那么近。”</p><p class="ql-block"> 靠得近吗？寇思危又拿下手机点开看了一眼。</p><p class="ql-block"> 是挺近的，而且她心情明显很好，笑得眼睛弯弯的，头还往那个卷发男人的方向微微靠了靠。</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是在哪本书或者是营销号上看过，这种身体上的亲昵，暗示了两个人关系上的亲密。</p><p class="ql-block"> 电话听筒里还传来喋喋不休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寇思危不再关心，透过面前鱼缸隐约看见有客人进了门，他终于找到了借口结束这通电话。</p><p class="ql-block"> “妈，我这儿来客人了，先挂了啊。”</p><p class="ql-block"> 正是大中午，又是七月间，酷热难耐，两个员工出去吃饭了，只留了寇思危一个人看店。</p><p class="ql-block"> 收银台在店的右下角，因为这两天新进了一批鱼缸造景的材料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些堆在了门边，一些堆在了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显得有些凌乱。</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感觉之后还得把店里鱼缸的位置再调整一下，不然有客人进门，第一时间有可能都看不见。</p><p class="ql-block">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寇思危走过去，看见一对中年夫妇。</p><p class="ql-block"> “你好，我们想买个好看的鱼缸放在家里的玄关处，听说你们店能帮忙造景对吧？”说话的是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像知识分子。</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指了指照片墙上最显眼的位置，那里有他设计的鱼缸和获奖照片，“对，您面前这几个缸都是我们今年造景的获奖产品，你有家里的照片吗？我们可以根据你家的装修风格和面积来设计。”</p><p class="ql-block"> 中年女人有些微胖，个子几乎和他丈夫差不多，哪怕上了年纪皮肤也很好，脸色白皙双颊可能因为热有些泛红，她微微弯着腰，贴在一个鱼缸前，问道，“好看是好看，只是弄这么一个缸加上这些鱼，怕是有些贵吧？”</p><p class="ql-block"> “不是你说儿媳妇要上门了，要把家里弄好看一些的么，这又舍不得钱啦？”中年男人打趣她，也跟着她的目光，被鱼缸里的小天地吸引。</p><p class="ql-block"> “不是钱的问题，我看是你打着儿媳妇的名义，发展自己的爱好。”微胖女人说道。</p><p class="ql-block"> 见两人额头都是汗，应该是在外面花鸟市场的棚户区逛了有段时间了，寇思危转身去小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了他们。</p><p class="ql-block"> 中年夫妇都笑了起来，微胖女人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儿子去买了。”</p><p class="ql-block"> 怕他们有负担，寇思危很和气，“这瓶装水很小，两口就没了，本来就是给客人的，不买东西也没关系。你们先喝吧，慢慢逛，不着急。”</p><p class="ql-block"> 两人接过水，表达了感谢，刚喝了没几口，一个戴着墨镜的大高个儿进了门。</p><p class="ql-block"> 他头发略长，扎了个高马尾，穿了个黑色的T恤，皮肤白得晃眼睛，要不是他一口本地腔，寇思危会以为他是个外国人或者新疆的。</p><p class="ql-block"> 高个子男人又向他表示了感谢，一家三口自己逛了起来，寇思危也没紧跟，开始整理门旁边的货物。</p><p class="ql-block"> “对了，你女朋友喜欢吃什么菜啊？她喜欢吃鱼吗？”微胖女人问道。</p><p class="ql-block"> 墨镜男人怪声逗笑，“你当着这些小家伙的面儿说要吃它的同类，好残忍啊妈。”</p><p class="ql-block"> 微胖女人直接给他背一拳，“能说点有用的不？”</p><p class="ql-block"> “你的手艺做什么都好吃，她不是挑剔的人。”长发男乖觉地挽起妈妈的胳膊，他竟然比他爸妈都要高出许多，估计有一米九。</p><p class="ql-block"> 戴眼镜的爸爸拿着手里的矿泉水，打下他搂着妈妈的胳膊，“又不是做给你吃，你说几样她喜欢的让你妈妈做，才显得我们对她的重视。”</p><p class="ql-block"> “她喜欢吃日料，你们又不会。”长发男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为什么寇思危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该不会是什么小明星吧？</p><p class="ql-block"> 日料——寇思危突然站起来又往他们那边看了看，然后又拿出手机点开他妈发的那张照片。</p><p class="ql-block"> 自从和前妻离婚后，她就删了自己，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亲妈定期分享的。</p><p class="ql-block"> 他仔细对比着眼前的高个男人和照片里的人，越看越像，尤其是头发和皮肤，不过他一直戴着墨镜，寇思危也不好确定，他时不时偷偷看几眼，又感觉八成是。</p><p class="ql-block"> 是缘分天定还是冤家路窄，前妻的现男友，竟然和他父母一起来自己的店里，并且还旁若无人的讨论起前妻。</p><p class="ql-block"> 从他们的聊天中，寇思危得知，男人的爸妈为了讨他女朋友开心，已经给家里买了一堆绿植和鲜花，又准备换个好看的鱼缸，还专门列了菜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只怕她吃得不开心。</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冷哼了一声，知道她向来很讨长辈喜欢，但是没想到没见过面的长辈，竟然也能这么喜欢她，真有本事。</p><p class="ql-block"> “老板，你们这个缸的尺寸是多少啊？”长发男和爸妈围着那个鱼缸打量了很久才叫了寇思危一声。</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拍了拍手走过去，看见男人取了墨镜，果然是那张脸。</p><p class="ql-block"> 真人比照片里看起来还要帅，甚至还比自己高了几厘米，家庭氛围也很好，父母看起来很好相处，前妻真会找。</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一点也不为她高兴，心里甚至还有些生气，决定狠赚她男朋友一笔。</p><p class="ql-block"> “你们眼光真好，这个缸用的超白净玻璃，高90，长100，宽70，做观赏鱼缸的话，我们送过滤器，如果要做造景，我们也有配套的硝化系统保证不会长藻。”</p><p class="ql-block"> “这种是不是就是造景？”微胖女人问了寇思危，又对老公和儿子说，“这个好看，一进门就能看见。”</p><p class="ql-block"> 这对前妻来说也没什么新鲜的，因为寇思危和她曾经的家里，有一个比这个更大更好看的水草缸，也不知道那些水草和鱼是不是还健在，毕竟前妻以前对自己这点爱好嗤之以鼻。</p><p class="ql-block"> 戴眼镜的爸爸对草缸有着极大的兴趣，虽然提前做过功课，但寇思危知道他是门外汉，一顿专业输出让他们三口心服口服，当即就决定在他家下单。</p><p class="ql-block"> 虽然心里想狠赚他们一笔，但寇思危也没太狠心，只是把配置适当给拔高了。</p><p class="ql-block"> “你看吧！我就说这笔花费是你假公济私，你得在你的私房钱里再出两万，给周戚的女朋友买个金镯子。”微胖女人说。</p><p class="ql-block"> 原来他的男朋友叫周戚，以前怎么没有听她提tຊ过，最近才认识的？</p><p class="ql-block"> “我哪里来的私房钱，我们家的钱都在你那里。”周爸爸说道。</p><p class="ql-block"> 周戚也打抱不平，“那些花啊，鱼缸都是摆在我们家里的，买的吃的我们也在吃，和她关系都不大，还不如给她买个金镯子来得实际。”</p><p class="ql-block"> “之前还担心你是玩儿玩儿而已，现在看来还是挺真心的。行，一会儿我们去趟金店，挑个年轻点的款式。”周妈妈妈想了一想又说，“等你们结婚了，我把你奶奶传给我的翡翠镯子也给她。”</p><p class="ql-block"> “结婚还早呢。”周戚将墨镜别在领口，拿着手机咧着嘴笑，正给女朋友回信息，过了一会儿他对寇思危说道，“老板，能给我们列个物品清单吗？算一下总共要花多少钱？”</p><p class="ql-block"> “行，稍等。”寇思危瞥了眼他手机，看到了前妻的头像，依旧没换，是他们结婚时买的第一条孔雀鱼，早就死了。</p><p class="ql-block"> 来到吧台，寇思危将清单一一列出，可在台面上翻了半天也没找见计算器。</p><p class="ql-block"> 趁着他找计算器的间隙，周戚打开微信相机，“我拍个照给我女朋友看看，她担心我们被骗了。”</p><p class="ql-block"> “说什么呢！”周妈妈肘击了他，虽然她也担心，但是老板态度挺好的，不该当面讲，“人家明明是说让你把清单发给她，看看有没有漏什么，或者不必要的，你简直断章取义。”</p><p class="ql-block"> 周戚捂住手机别到了一边，“妈，你怎么偷看我们聊天啊！”</p><p class="ql-block"> 他们母子俩在收银台打打闹闹，寇思危隐隐觉得自己不该做这单生意，但现在生意都送上门了，又没有不做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终于他定了定神，猛地拉开抽屉，看到自己之前胡乱塞进去的计算器。</p><p class="ql-block"> 周戚听见他拉抽屉挺大声，以为他生了气，解释说，“老板我开个玩笑，毕竟我们三个也不太懂，我女朋友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大小的缸，她比较懂一些。”</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嘴上说着“没事儿”，一边划价格，心里算着他们在一起多久，就已经带回家去了，最后又添了两个专业级顶配的灯，算下来一万多出头。</p><p class="ql-block"> 周爸爸爸见周戚将报价单发了过去，有些惊奇，“你女朋友也喜欢养鱼啊，还懂这些呢？”</p><p class="ql-block"> “嗯，我不是说过嘛，她之前当过生物老师，在家弄了个鱼缸方便观察什么生态系统之类的。”周戚说。</p><p class="ql-block"> 骗子！</p><p class="ql-block"> 大骗子！</p><p class="ql-block"> 那个缸的所有都是自己买的，石头虽然是和她一起在山里捡的，但是自己全程背下山，她连水都没有换过一次。</p><p class="ql-block"> 正当寇思危要把圆珠笔捏断时，周戚突然将自己的手机拿到他的面前。</p><p class="ql-block"> “老板，我女朋友有话对你讲。”</p><p class="ql-block">02 为前妻之后的日子感到无比担忧</p><p class="ql-block"> “啊？”</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一紧张，手里的笔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心里却骂自己太怂了，又不是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他怕个屁。</p><p class="ql-block"> 周戚直接点开了小红点，语音播放，还是熟悉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语气温柔，语速和缓，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定，“老板你好，刚才我看了一眼报价单，太贵了，你按照我说的做一些调整吧，金卤灯光衰快，换成平成377的普通led灯就行，还有氧气泵可以换个小功率的，再添一个二氧化碳钢瓶，基础款的就可以……”</p><p class="ql-block"> 两条60秒的语音，直接将寇思危的高利润产品抛了多半去，如果自己不认识她，肯定以为她是个行家。</p><p class="ql-block"> 以前自己热衷鱼缸造景，在她面前喋喋不休她嫌烦，没想到还是有听进去些。</p><p class="ql-block"> 只是天道好轮回，她用自己讲过的知识，还杀了自己的价。</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没讲话，抬头看了周爸爸爸一眼，毕竟这个鱼缸是他主要想买的。</p><p class="ql-block"> 周戚爸爸也看出了他的意思，立马表态，“就按我儿媳妇说的办吧！”</p><p class="ql-block"> “人都还没见着呢就儿媳妇了，周三人家来家里，你注意点分寸，别让人家不高兴。”周妈妈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的出来未来媳妇很满意。</p><p class="ql-block"> 寇思危按照前妻说的，重新拉了一张清单出来，价格刚好七千。</p><p class="ql-block"> 他将单子递给了周戚，示意他再拍给前妻看看，但又不死心的说道，“你女朋友选的虽然够用，但是看你们似乎没有多少养草缸的经验，我配的都是硬通货，只需要换水，三年内肯定不会有问题。”</p><p class="ql-block"> 周戚似懂非懂，但还是将两张单子又拍了过去，正将寇思危的话复述了一半，对面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p><p class="ql-block"> 他将自己说了一半不小心发出的话撤回，先听了对方的。</p><p class="ql-block"> “刚才周戚说老板设计的鱼缸得过很多奖，我相信以你的专业水准，肯定能让鱼缸内生态自循环而减少硬件设施，我知道这单你利润点很低，这样吧，下次我多介绍几个朋友来你店里照顾生意，回头客就是你们店最好的口碑。”</p><p class="ql-block"> 如果不是周戚他们一家三口在，寇思危肯定忍不住想要阴阳怪气学学她，“回头客就是最好的口碑”！</p><p class="ql-block"> 虽然没见着面，但寇思危觉得她那张脸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像以前自己做好了饭，她吃完总是会说，“你看我都吃完了，这就是对你厨艺最大的称赞。”</p><p class="ql-block"> 她总是将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说得让别人觉得得了便宜，关键是自己以前还真受用。</p><p class="ql-block"> 对于寇思危的沉默，周爸爸妈观察着他的脸色，想着他是不是不想做这单生意了。</p><p class="ql-block"> 而周戚直接问道，“老板，就按我女朋友说的配，能做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短暂的考虑过后，寇思危笑着点头，“能，当然。”</p><p class="ql-block"> 周戚也松了一口气，憋着笑看向爸妈，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炫耀，炫耀她的女朋友多厉害，人都没出现，就能帮他们砍去小半的钱，还买到了心仪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