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回到从前

子稣

　　5月5日立夏这天，刚好是我母亲三周年祭日。忙完祭奠活动，家人们在一起聚餐叙话。回到家里已经下午三点了，我感觉有点累，就躺下休息一会儿。

　　突然听到敲门声，我赶快穿衣下地，发现我家里的样貌变成了我小时候家的样子。那时，我们一家人住在石川河边的一个家属院，一排平房住着五户人家，土墙围护在四周，院子里种着树和蔬菜。我还在疑惑之际，门又响了几下。我打开家门，发现母亲站在门口。母亲是年轻时的样子，穿着花格衬衣，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脸上挂满汗珠。我看见母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你去哪里了？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不要我了吗？”母亲笑着说：“别哭了，妈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母亲揭开篮子上盖的一块笼布，拿出蜜枣糕、天鹅蛋点心，还有半篮子新鲜的荠荠菜。母亲说晚上给我包饺子。我拿着蜜枣糕刚要吃的时候，母亲说：“你大大买了好多东西，你去接一接。”

大大，是山东人对自己父亲的称呼，发轻声音。父亲长年在外地工作，一年难得见上几回。我一听父亲回来了，高兴地跑出院子，跑上渠道，却看见隔壁大娘背了好多东西气喘吁吁地正往家走。原来，隔壁大娘是陕南人，陕南人把比自己母亲年长的妇女也叫大大，发三声音。可能是我刚才听错了，误以为父亲回来了。我一看隔壁大大，顿时卸了气，一屁股坐在渠沿上，低头摆弄着衣角。

　　等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现父亲坐在后院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摆弄一个石磨子。这石磨子很小，宽高一尺有余，但非常精美，上面细细密密地刻满斜纹，中间凿了一个圆洞，边沿装着一只铁质的手柄。父亲说是他在业余时间打的，闲了拉点包谷糁，熬稀饭。父亲从小就跟着我爷爷在老家“石窝”干活，学得了一身的好手艺，工作后大显身手，是八级瓦工呢！打个石磨子自然不在话下。父亲说，单位把他从黄龙调回来了，以后天天都回家。

我突然想哭，却忍住了，吃着蜜枣糕，默默地看着父亲忙活。父亲还是当年的瘦高身材，脸上布满短而粗的胡茬子，一身灰色的衣裳干干净净，显得格外的精神。说话的功夫，父亲面前已经磨出了好多包谷糁子，金灿灿的铺了一席，映照得父亲的脸上都泛着金光。

　　晚饭是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进行的，母亲包了荠菜鸡蛋饺子和荠菜大肉饺子，特别香！三哥四哥也从学校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有说有笑。那时，大哥已经工作了，二哥在格尔木当兵，剩下的我们兄弟三人都在上学。母亲说：“你们要好好上学，不然将来没有工作干。”我说：“妈，你和我爸不用着急，将来我三哥当兵，在北京秦城监狱看犯人呢，我四哥上了西北大学，是化工专家，我也上大学了，还当老师了。”母亲说：“你安排的倒好，就会耍贫嘴。”我不服气地犟了一句：“就是这样的。”一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有梧桐花、槐花、大丽花，还有菊花，我不知道这些不同季节的花为什么在同一时间开放了，把四周装扮得五彩斑斓。父亲从家里抬出电视机，上面演的是《霍元甲》，院子里的人都围过来看。

突然，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非常响亮的音乐声，唱的是刀郎的《花妖》：“君住在钱塘东，我在临安北……”久久不息。我脑子里快速地闪过许多熟悉的画面，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时间是哪年哪月，浑身肌肉僵硬，动弹不得。我慢慢地活动小拇指，然后是手掌，再是胳膊，猛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接听，那头传来妻子急促的声音：“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呀？你怎么了？”我说睡着了。妻子问我晚上吃什么饭，就挂了电话。

　　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中。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味梦中的一切。是啊，父母离开我太久了，我真的很想念他们，能在梦中回到从前，再与父母亲相见，也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我起床拉开窗帘，看到晚霞铺满了西方的天空，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我还有许多事要做，象父母期望的那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