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巷口老梧桐抖落最后一片叶子时,我在阁楼旧木箱底翻出那叠玻璃糖纸。褪色的彩虹裹着二十年前的阳光,轻轻一吹,细碎的光斑便在霉味弥漫的空气里跳华尔兹。</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总爱攥着攒了半年的零花钱,踮脚够副食店玻璃罐里的橘子糖。糖纸是比糖果更珍贵的宝藏,洗净晾干后压在课本里,早读声琅琅间,偷偷掀开书页看它们在阳光下流转。有次弄丢最爱的湖蓝色糖纸,蹲在梧桐树下哭得昏天黑地,最后是隔壁阿婆变魔术般从围裙口袋掏出一张崭新的,边角还沾着面粉。</p> <p class="ql-block"> 后来旧城改造,副食店的木门换成了不锈钢卷帘,梧桐树上钉满了"拆迁"的红标语。我把糖纸塞进铁盒埋在树根下,像埋下时间胶囊。如今铁盒早已锈成暗红,可那些透明的、柔软的、带着柑橘香气的记忆,却依然固执地闪烁着,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将我拽回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p> <p class="ql-block"> 暮色爬上窗台,我将糖纸铺在膝头。它们不再完美,有的褶皱里藏着岁月的裂痕,有的边角微微泛黄,但当最后一缕夕阳穿过,恍惚又看见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糖纸奔跑在铺满金箔的小巷,身后拖着一长串叮当脆响的银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