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杏树结出的光阴

阿波罗影像

图片、文字、编辑：阿波罗影像

图 片 拍 摄 于：大洼百年杏园

美 篇 号：225778

蒙山深处这座百年杏园，总让人想起《佛说栴檀树经》里"其树根茎枝叶，流出妙香"的句子——那些盘踞在青石缝里的老杏树，可不正是把山岩的苦涩都酿成了甜香？

踩着阳光斑驳的山石走，老杏树虬结的枝干在云雾中舒展。百年前栽杏人早已作古，他们亲手栽下的杏树苗却将根须钻进岩层，硬生生在贫瘠里辟出蜜糖般的果实。树干上层层叠叠的痂痕，像老人掌心交错的纹路，每道裂痕里都藏着山风呼啸的夜晚，藏着霜雪压枝的寒冬，藏着某年某月某位迷途旅人摘下的青杏。

春分刚过，枝头的杏花便急急铺满山坳。花瓣是浸过月色的白，又透着少女腮边的粉，落在龚家庄子河的涟漪里，竟比岸边捣衣妇人的蓝印花布还要轻盈。三五个孩童举着竹篾扎的风车跑过山坡，带起的花瓣旋成小小的云，惊得采蜜的蜂群慌忙躲进花蕊深处。这般景象，倒让人想起陶弘景那句"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山中的春色原是要用眼睛酿成酒，慢慢醉去的。

待得麦穗低垂时，杏子便褪去青涩，像盏盏小灯笼点亮枝头。晨露未晞的杏园里，村民正握着竹剪采收，剪刃与枝桠相触的脆响，惊醒了沉睡二十年的往事。那年他刚娶亲，新妇挎着竹篮在杏林里穿梭，发间别着朵将谢未谢的杏花。如今，青丝间已添了些白发，倒是枝头的甜杏依然饱满如初，好似光阴只是绕树三匝，终究不忍啄食这熟透的甜蜜。

"杏王"是一棵二百余岁的古树，主干已空如陶瓮，侧枝却倔强地伸向苍穹。树洞里积着经年的杏核，不知是哪年的山雀衔来的礼物。树皮皴裂处渗出琥珀色的树胶，老辈人说这是杏树流的泪，我却觉得更像是凝固的时光——那些被山风吹散的往事，被烈日蒸腾的憧憬，最后都凝成这晶莹的琥珀，等着某个有缘人来解读。

每当山月爬上东岭时，杏园便成了银箔铺就的秘境。夜露在叶尖聚成星子，叫不上名字的小动物动物在石缝里拉着胡琴的，百年老树在月光里舒展筋骨，枝桠投下的影子竟像极了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忽听得有人的梆子声从山腰传来，惊飞了栖在古杏上的夜莺，翅膀扑棱棱搅碎满地月光，像极了当初的杏花雨，更添几分禅意。

在杏林里，一老汉塞给我几个杏干。暗金色的果肉蜷缩着，却仍保有阳光的温度。想起《景德传灯录》里说"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这百年杏园何尝不是？那些在石缝里求生的根须，在风雨中坚守的老树，在岁月里沉淀的甜香，都在诉说着最朴素的禅机——光阴会凋谢花朵，却也能将苦涩酿成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