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走进雷锋博物馆,看见玻璃柜里陈列着他补了又补的袜子,他的日记本,他扶老人过马路的照片。这些东西被擦得锃亮,摆得齐整,人们围着它们,发出啧啧的赞叹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一个孩子拉着母亲的衣角问:"妈妈,雷锋叔叔为什么这么好啊?"母亲俯下身,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调回答:"因为他是个无私的人,心里只装着别人。"</p><p class="ql-block">我忽然想起中世纪教堂里陈列的圣徒遗骨——一块胫骨,一节指骨,一片据说浸过圣血的破布。信徒们不远万里而来,只为在那些发黄的骨头前画个十字,求个保佑。</p><p class="ql-block">雷锋的袜子与圣徒的骨头,何其相似。人们把活生生的人熬成一锅浓汤,滤去血肉,剔掉筋骨,只留下几根可供膜拜的标本。那补丁摞补丁的袜子不再属于一个会痛会痒的脚,而成了"艰苦朴素"的图腾;那日记里工整的字迹不再记录一个年轻人的心事,而成了"无私奉献"的经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博物馆的墙上挂满了雷锋做好事的连环画。他总在笑,永远那么开心地帮别人扛行李、扫地、捐款。画里的雷锋没有脾气,没有疲倦,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上厕所的需要——一个剔除了所有人性弱点的符号。</p><p class="ql-block">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展品中,没有一件能证明雷锋曾为自己活过。没有他爱吃的零食,没有他喜欢的歌曲,没有他写给姑娘的情书——如果他有写过的话。这个23岁青年的全部生活,被压缩成一系列利他行为的集合。</p> <p class="ql-block">走出博物馆时,天下了雨。我看见一个年轻人把伞倾向身旁的老人,自己淋湿了半边身子。周围立刻有人举起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说"活雷锋"。那年轻人突然涨红了脸,娇羞地把伞收回来,快步走开了。</p><p class="ql-block">我们需要的不是神龛里的标本,而是可以效仿又不必跪拜的榜样。可惜,圣徒的遗物永远比活人的体温更容易供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