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彬 散文 《说“井”》

作家佳作

说“井”

牛家斌

井，数千年来，华夏儿女的吃水井。凡有人烟处，皆有水井也。

井之所在，美之所在矣， “千尺井中日，一线入波心”，“井深波底影，天迥月中轮”。

但是，随着现代化的进程，生活中的如此情景，现在的中小学生，脑海里基本没有了。

社会发展，时代进步，由筑井汲水到自来水食用，人们的取水工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过去，村寨皆有水井，许多村子不止一口、两口水井，有的还非常古老悠久，佳话多多。

生活用井，大都要专门修筑，井底有一个木质的圆形空心底座，用砖头在底座上贴着井壁砌上来，井口用条石围砌起来，中间留出井口以取水。

有的井上有木栏或石栏结构，提水的辘轳。井口的条石，长期的踩磨，油光清亮，实感亲切。

古井、名井，大都承载着许许多多的传说、故事。那些井栏、井绳，融进了祖先许多浓厚的情感，记载着底层百姓的酸甜苦辣、人生悲欢。

比如山东省嘉祥县曾庙前的涌泉井、湖北省襄阳万山王粲苦井、万山张飞井等，都有着有趣的故事与丰富的文化内涵。

即使那些乡村水井，也承载着许多生动的故事传说，融进许多浓郁的乡情离合，传递着优秀的中华井文化。

时代变迁，社会发展，人民的生存环境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日常用水基本不要去井里汲水了，先是压水机轧水，后是自来水。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就出来了，做饭、洗衣，非常方便。

村子里的水井，慢慢地用不着了，也就逐渐被填埋。去村子里，那些吃水井，现在很难找到，甚至踪迹难觅。

其实，自来水也离不了井啊。我们的祖先非常聪明敏锐，创造了丰富浓厚的井文化。

我国最早的水井发现于浙江河姆渡遗址，距今约5700年。井口为方形竖井，下端有一个木质“井”字形的方框结构，井的内壁有木桩支护。井的外形也酷似甲骨文的“井”字，应是文字起源的实物原型。

井早就和文化结了缘。文字记载，“井”，最早见于古文献《世本·作篇》，说黄帝“见百物，始穿井”；《吕氏春秋》说，舜时东夷首领伯益“作井”。

这些传说虽然缺乏考古证据，但确实反映了我国古代水井的起源与其在日常社会生活中的作用。

“井”，这个字，最早见于商代甲骨文，是个象形字 。其字形，模仿于木料或石料围成的井栏，中间空出的是井口。西周时期，甲骨文的井字中间加了一个点，可能是指事的意思，表示井中有水或汲水的工具。

汉代典籍《说文解字》释“井”为“八家共汲一井”，应源于西周的井田制。井田制，是西周社会的土地分配制度，土地被划分九个方块，形似“井”字，中间一块为公田，周围八块为私田。

土地都是国家的、周王的；私田，私人仅拥有使用权。公田的中央掘有水井，供八家人畜饮用和灌溉农田，劳务由八家共同承担，其产出用于统治阶层的生活与开支。

据此，井，已经和土地的分配、社会的管理搭上了关系，产生了引申意义。井字问世，西周初期土地分配制度产生，丰富了井的内涵。

井田制象征着秩序与规划，蕴含着“井水滋养生命”的文化意念。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与文化的进步，“井”字又出现了许多引申词汇：矿井、油井、机井、天井、市井等，井字的文化队伍在壮大。井、井水，与人类的生活、生存，关系太密切了，它仍在不断走进文学大家的作品典籍，生动地反映生活，刻画形象，表达情感，表现社会百态，涌现出许许多多富于表现力的成语，滋润着汉语言。

比如带“井”字的成语就有很多：井井有条、井然有序、背井离乡、落井下石、临渴掘井、井底银瓶、井底之蛙、井蛙之见、坐井观天、市井无赖、市井之徒、市井小人、井渫不食、穿井得人、古井无波、断井颓垣、从井救人 、井中求火、井中观星、井臼亲操、井觀琐言、担雪填井、井蛙醯鸡、井水不犯河水……水井和人类太亲近了。

细观这些成语，蕴含丰富，意趣盎然，耐人寻味！

　　比如“市井”一词，是古代商品交换、商肆集中的地方，犹如当今的市场。《管子·小匡》曰：“处商必就市井。”尹知章作注：“立市必四方，若造井之制，故曰市井。”可见最初的市场都近于井。

《辞源》的“井”条目中也说：“市因井而设”。由此，在日常的语言交流中，人们赋予了“市井”以感情色彩。“市井”在城市的布局中应是商业区。

商业区，商品交换，自然就有人缺斤短两，偷窃行骗，为一些鸡毛蒜皮吵骂斗殴，众生相十足，人们便以“市井小人”、“市井无赖”等词语称之。

这样，“市井”一词就有了贬义。从表现手法来说，市井运用了比喻的手法，有浓厚的感情色彩，具有很强的表现力。

这些成语中，运用比喻修辞手法的很多，比如井底之蛙、落井下石、井底银瓶、坐井观天、井中求火等；使用借代手法也不少，比如背井离乡、临渴掘井、井中观星等：它们刻画形象、表达观点、抒发情感，色彩鲜明，生动形象，极具感染力。

另外，像井井有条、井然有序、井渫不食、古井无波等，则使用了象征手法，演绎出一些抽象性的概念，颇具形象感。这些成语表意丰富生动。

应该说，人类自产生文明，就应该有了井，它是人类文明生存的一个必然之物。它融进了人类的酸甜苦辣、人生悲苦、复杂情感，也凝聚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与勤奋奉献的传统品性。

那些与井锤炼成语的事物，也都来源于生活、来源于身边，成分关联形成新的概念，具有特定的整体意义。言简意赅，典雅鲜明，为人们所乐于运用，历经数千年，流传下来，成为传统文化的宝贵财富。

可以说，水井，不仅滋润了华夏民族子孙万代的生命繁衍，而且对博大精深、独具特性的中华文明也做出了巨大贡献!

　　由此，我想到我们村的水井。

我们村坐落在濉溪县四铺镇南部，村子不大，也不古老，只有二百多年的历史，是从周边三个同姓宗亲的村子搬来的三户人家组建而成。

村中有两口水井，一口历史悠久，大概与村庄同寿，在村子中间、偏东，碱性大。一口是解放初期挖建的，在村子中间偏北、围壕的外边，碱性小，味道好。

听老人说：人口多了，庄子大了，汲水多有不便，就另打了这口水井。我家在村子中间偏东，离井很近。水井蛮美观，井口略高出地面，井口由四块两长两短的青石板镶铺，岁月的洗礼，村民的揉磨，油光清亮，很像会说话的眼睛。我家用水大都取之于它。

我每去打水，都有亲近感。据说，这口水井，过些年份，都要组织劳力洗井（淘井），打酒买菜，举行一个仪式。也有些传说，特讲一例以飨读者。

从前，东院有一位前辈，性格豪爽，喜欢喝酒，有几个酒友，没事的时候，喜欢晚上在一块喝闲酒，也不要什么菜，有几棵葱、两个萝卜，就行了。有一次，很晚了还不回来，家属有点生气，起来把门顶死了。

过了一会，他回来后开不了门，喊了几声也没反映，心想，老婆子嫌我回来得晚，生气了，也想气气我，怎么办呢？“有了”，于是，他把放在院子里的水桶和扁担拿在手里，来到井边。

水井就在门前，他到了井边，用扁担勾着水桶，在井里用力晃荡，水桶碰撞井壁，“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

夜里静，声音忒响，传得很远。水桶的碰撞声传到屋里，家属听着听着，心里不安了：老头子喝多了，口渴想喝水，去井里打水，晕晕乎乎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于是，她披衣起床，快步跑到井边，一只手扶住男人，一只手慌忙拿住扁担，让他往往后退，说：“回家喝。”

你别说，家属的举动，让他产生了心灵振动：我就是想弄个动静，让她给我开门，没想到她心眼那么细，心里有着气，还关心我！

我真得改改烂喝酒的臭毛病，不能整天让她心里有气。这之后，这位前辈真的克制了自己，很快去掉了一个烂字，关心起家庭来。

每当想起这个传说，我心里都暖乎乎的，很想寻觅那口井的踪迹，但早已渺无踪迹，未免有点遗憾。心潮涌动，我产生了一个小愿望，如果哪个村庄还留有水井，且有些文化传说，最好加以保护，留存下来。

它是一个历史老人，让后人瞻顾，缅怀，去温习先辈的人生。

又想，说农村水井基本消失，是不完全对的，只是水井的存在形式发生变化了。不论社会如何前进，科技如何发展，人类的生存如何优越，但总要吃水的，而且水质还会要越来越好，那就永远离不开井。

现在，村镇仍有使用轧水井的，但基本都使用自来水了，我们村使用自来水有好几年了。

使用自来水，那要有水站、水厂，它是更大、更先进的水井。我们四铺镇的原魏集乡就建了一个水厂，供应该地区百姓用水。轻松了，方便了，优质了，现代人幸运啊！

作者简介　　

牛家斌，1948年生于安徽濉溪县。淮北师范大学中文系78级，中学高级语文教师。长期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和教研工作，发表教研论文多篇，其中两篇被中国人民大学资料中心选用。爱好诗歌、散文写作，著有文集《雪泥鸿爪》。